视线往城墙上聚集,列在前方的人,最先发现了城墙上倒塌的旗帜,和那额上被贯穿的头颅,一时间手中武器都掉落在地,没有力气捡起。
见他们已经有人停下了动作,王易徽运气,突厥语和长安话交替说道:“你们的王,已被我砍下头颅,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跟在他身后大堰军队的人,复述他的话,底气充足的吼道:“你们的王,已被我们的副使砍下头颅,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你们的王,已被我们的副使砍下头颅,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你们的王,已被我们的副使砍下头颅,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到了最后一遍,他们嗓子都吼的破音了,甭管这突厥语吼的对不对,反正吼完这三句,他们浑身都舒畅了,他们赢了,赢了!突厥的可汗,突厥的王,被他们杀死了。
突厥士兵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架不住他们喊话都还得用遍突厥语的,虽然有些地方传出来,不是很准确,那也足够让他们知悉发生了什么。
本就疲惫的他们,悲从中来,手里的武器已然握不住了。
率领他们的王弟还用突厥语跟他们说话,试图让他们重新拿起武器,不要求饶,“都给我将刀捡起来,我们还没败!”
然而士气这东西,一但失去,便兵败如山倒。
没有给整座城的人们一个全民皆兵,上战场的机会,他们,投降了。
第八十四章 程
王易徽站在城墙上, 立于万千突厥士兵的跪服下,轻风拂面,墨黑的发随之扬起, 当得上意气风发。
战事已定,他的视线穿透钟世基、突厥大军、远间山峦, 好似回到蒲州城,瞧见朝思暮想之人, 他可以归程了。
耳边是大堰士兵们的欢呼声。
安蒙灵和他的副将俨然成了为什么的鼻祖。
“副使你是如何杀了蒙力克的?”
“沛笙你简直太厉害了,亏你想得出拌做蒙力克的护卫而走。”
王易徽淡笑不语,根本没提他击杀蒙力克的艰辛, 那几个护卫孔武有力, 非平常突厥士兵可以比拟的。
想来也是,突厥的王身边之人,肯定均是不俗的。
身上的衣裳完全能扒下来, 得益于城中手下众多, 有他们里应外合, 故而十分容易。
他跟着蒙力克一直往林中曾经的藏身之处走去,看得出来,蒙力克是想通过悬崖求生,在他们走至悬崖边, 要放绳子时, 有一护卫突的跟他讲话, 发现了他脸的陌生。
而后激战起,他一人抵挡数十人的攻击,还要分神去看蒙力克的身影,务必要将其击杀。
不然,若是身份不暴露, 在他们向下爬悬崖时,他斩断绳索,更方便快速,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他拼着受伤与他们在林中周旋已久。
蒙力克被护卫护着,总找他们军队曾经藏身之处多藏,因此发现了军队的身影,不管军队收拾的多么仔细,能容纳近万人的林子,还是暴露了他们曾经待过的事实。
眼见跑去悬崖也不好用,蒙力克又让护卫们护着他往城池跑去,这林中也有军队埋伏!他得将消息传出去,他们上当了,他们突厥的大军肯定没有被打败。
王易徽怎么可能放虎归山,他紧追不舍,终于在林子边界处,陌刀挥出,砍下了蒙力克的头颅。
击杀突厥王,瞬息扭转战局,谁敢不承认王易徽的军功。
在所有大堰士兵洋溢着疲惫、欣慰、快乐的情绪衬托下,钟世基那带着嘲讽意味的脸就分外突出。
他笑意不达眼底,“副使好计策。”
王易徽与之对视,没有半点退缩,也没跟他玩什么文字问答,回道:“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给了我一个机会罢了,还要多谢大都护,让我从后路包抄,不然我的儿郎们也不会因为要攀登悬崖而练习了技术,攀得上你们都攀不上的冰墙。”
钟世基眸中冷芒更甚,一着不慎,狼崽子就成长为能与他一战的狼王了,何其可笑,他道:“出来已久,蒲州城不能久久没有兵力守卫,副使你看,要不你先行一步,回蒲州城驻守如何?”
大战已胜,他们占领了这座突厥都城,接下来,他们打过的所有地方,都要留兵力驻守,不能打完就走,万一再被突厥重新占领,那才真是呕出一口老血。
钟世基这般着急撵他回蒲州,也是不想他插手这驻守之事。
占领城池,所获油水,那可比单纯靠朝廷封赏来得多。
但是,他王易徽缺钱吗?
就算不想承认,他也曾是长安公主的儿子,锦衣玉食般长大,就算王家败落,可家族生意遍布天下,即使要承担老兵的花销,照样也是钟鸣鼎食之家。
何况他成亲后,苻令珠的书肆可谓给他赚足了一笔钱,想用此来挤兑他。
王易徽清冷的脸此时都忍不住,动一动眉梢,这可真是正中下怀,他家夫人还在蒲州,他当然要回去了!
早就心痒难耐,迫不及待了,就算钟世基不提出此事,他也要先行离去的!
钟世基这个算盘注定要落空,他双手抱拳,对其道:“大都护说的是,且让我们在城中休整片刻,立即出发。”
“甚好,”钟世基看着他愉悦的眉眼,握紧刀把,“副使辛苦。”
“不辛苦。”
钟世基脸骤沉,王易徽却再也没看,劝阻了想为他打抱不平的安蒙灵,他直接去了自家队伍那里。
他们横七竖八,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地瘫倒在地,见他过来,一个个飞速爬起来立正站好。
在其他的队伍都在城中大肆搜刮时,王易徽却不准他们去跟着打、砸、抢、掠,都是从战乱年代过来的,人性的底线必须守住。
如此,他们才会百无聊赖的在这里歇着,但所有人,没有一个人会觉得王易徽所做的事情不对,心中埋怨,这一路走来,本就已经收获他们信任的王易徽,在他们心里,简直成了天神般的存在。
王易徽对他们要跟着自己回蒲州之事,也是有所愧疚,承诺回去之后,他私掏腰包按军功给大家封赏,得到了所有军士们的拥护。
本来他们留在这里,王易徽也不让他们参与劫掠的,还不如回家看看,回去的早,再跟副使求求情,肯定能有假期!
他们归心似箭,根本不用王易徽催促,所有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从城中换了些肉干、粮干粮,走在大路上浩浩荡荡往蒲州赶去。
从蒲州出来前往突厥时,蒲州刚入冬,他们便是连新年都是在赶路中度过的,换了一个年,等他们再赶回来时,冰雪虽未衰容,却也感受到春天即将来到。
算算日子,他们出来已有五个月。
大军在距离蒲州城还有二里地时,王易徽下令让大家整理着装,原地休息半时辰,等大家精神焕发,方启程压制着慢慢往蒲州城走去。
早就得到消息的监军童公公已经在蒲州城外等候了。
最先落入眼中的黑面金字大堰军旗,紧接着磅礴战意向他们涌来,王易徽骑在马上,率领着万人的军队,与他们距离愈发近了。
等他们来到时,童公公激动地拽住王易徽手里的缰绳,欣慰道:“沛笙,你能安然无恙回来可真是太好了,快同咱家说说,你们是怎么打了胜仗的。”
王易徽当即便将此番前去突厥,钟世基暗中动手脚,给了他一份错误的地图,让他从后方打入,企图让他不战而败,不能参与战场,还会因为横渡独木桥,攀爬悬崖消耗他的队伍的事跟童公公说了。
童公公不愧是在皇帝身边混了二十多年的人,神色愣是不变,只催促他继续说。
他说还是他夫人为了他安全着想,求了他岳父给他绘制了一幅地图,靠着它,他顺利翻过陡峭的悬崖,入了突厥城背后的山林中,而后他们在此埋伏,定要出其不意。
他自己和他手下则混进城中。
听到他孤身一人出去追击蒙力克,童公公十分给面子的惊呼两声,连忙问他可有伤到。
而后讲到他击杀蒙力克时,他身边的胡先煦和副将忍不住了,副使说话怎么一板一眼的,这个时候,就得多夸夸自己。
他俩将王易徽挤走,一个左一个右,拥着也不见恼,反而支持他们的童公公说起了那日,在他们两个眼中恢弘神奇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