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带着些小埋怨道:“如何能不疼?疼便说出来,忍着谁能知道?”
王易徽被她说的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忍着不说,自然是因为没有说的必要,从小到大,好像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受伤,当然也喊过疼,可只会换来更加变本加厉的打骂,便再没说过。
这点小伤,没伤筋动骨,他也当真没放在心中。
没料到,反而从苻令珠嘴里听到此话,后背上药后冰凉一片,一股温热的气息吹在表面。
他心中一动,不可避免想到被李信言询问之事。
而为他上完后背之处,转而要为他胳膊上药的苻令珠,看着自己垂涎已久,只啃过一次的锁骨,舔了舔唇,脑子里不住盘旋纪四娘那好奇的声音。
温度越升越高,也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谁,药涂到一半,再也涂不下去,被悉数蹭到了被褥上。
当晚,新房内,又叫了一回热水。
夜半时分,苻令珠呼吸绵长,躺在她身边的王易徽,却睡得并不安慰,眉头紧锁,汗水布满额头。
今日涂药,又想到了以前总会受伤的日子。
不可避免的梦到小时候,母亲面目可憎,用十分厌恶的目光看着他,手里拿着藤条,一下又一下抽在他身上的场景。
边抽边质问:“还敢不敢和祀儿抢东西了?”
“你给我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
“果然体内流着野蛮人的血,粗鲁、卑劣、谎话连篇!”
他哭得越凶,反复解释自己没有撒谎,只会被抽得越狠。
身上已经被抽出血痕,长安公主不再满足于此,伸手掐住他纤细的脖子,“你这个带着肮脏血的人,给我去死!”
“去死!”
眼前一片黑暗,他猛地坐起,从窒息感中脱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单手撑住额头,自嘲一笑。
类似这样的梦,从小陪伴他到大,等他稍稍长大,脱离长安公主控制时,虽不会日日梦到,但无一日能睡得安稳。
经常睁着眼睛到天微微亮,而后就该起床锻炼了。
苻令珠睡得迷糊,只感觉到身边的人坐起,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碰到他撑在床榻上的手臂,拍了拍。
还以为是前世她和真真逃跑,买了身份,稳定下来,真真整宿整宿做噩梦的时候。
身体蠕动一番,将脸枕在他手背上,嘴里嘟囔:“没事,没事,都过去,睡吧,真真,有三姊呢,三姊陪你呢。”
最后几句话,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声音小到听不清,说完就又睡了过去。
落在王易徽耳里,就只听见她安抚自己。
他无声地动了动嘴角,不舍得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便揽着她将她抱回枕头上。
本是没有睡意的,但她小猫似在自己手上蹭来蹭去,可能是觉得不舒服,太硌,自己挪动间便寻到了他怀中。
轻浅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耳边响着。
等他再有意识时,已然到了每日自己早起的时辰。
他竟是跟着苻令珠又睡着了,小心将已经枕得发麻的胳膊抽出,见她好似要醒,低语道:“接着睡,不必服侍我。”
苻令珠在床榻上一直睡到婢女进来唤她。
隐约觉得好像晚上的时候,王老狗做噩梦,自己把他当真真了。
“怎么可能呢?”
王老狗会做噩梦,滑天下之大稽。
“看来是我做梦了,等王老狗去金吾卫,我就回家瞧瞧。”
她这么念叨着,也没想到王易徽很快就被陛下叫进宫中,回来便说,自己要去金吾卫实习。
原本,他们两个人成亲,是有婚假的,可陛下发了话,自然只有听的份,她只好忙着给他收拾东西。
伤药、换洗衣物、银钱,林林总总收拾出来一个箱子,让他带走,甚至还贴心的准备了一个藏钱的小盒,连锁头都有。
看她是多么的贤惠。
贤惠的苻令珠,一直装到王易徽走。
回到房间就开始唱曲,可以自己一个人霸占整张床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
王老狗最好就待在金吾卫别回来了,他去金吾卫的第一天,不想他。
她也不需要他。
抱住祖母大腿就够了。
想要哄人,一哄一个准的苻令珠,开启了自己吹嘘祖母的日常,直接让祖母主动提出,王易徽也不在家,她想回娘家看望父母就去。
几次推脱之后,苻令珠带着婢女就回了苻家。
苻铎和苏若儿都惊了,看见她自然是开心的,但哪有新娘子才嫁到夫家几日,就见天往娘家跑的。
苻令珠便拿祖母的话搪塞他们两人,勤劳地往返于两府之中,白天在苻家,晚上在王家,小日子幸福的乐不思蜀。
王老狗在金吾卫的第二、三、四天,惨遭遗忘。
直到,王府来了位投奔亲戚的小娘子,容貌清秀、举止有度、弱不禁风、身世凄惨,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悯之意。
据万分警惕的婢女打听到的消息称。
小娘子是王易徽父亲第一位妻子的亲人,按理,这个小娘子该管人家叫姑姑,但问题就出在,那位夫人已经亡故了。
可你说人家小娘子和王府没有关系,又太过于不近人情。
怎么着,她也算是王易徽的表妹呢!
表妹!!!
自古表哥、表妹是一家,不知多少嫁进男方家中的小娘子,发现自家夫君心中有人,那人还不是别人,就是与他朝夕相对的表妹。
而且是因为身份差异较大,不然能够成亲的表妹。
她对表妹好,是本分,但膈应,她对表妹不好,是有妒忌之心。
左右不是人,还得眼看着夫君和她离心,和小表妹亲亲我我。
苻令珠兴奋了,王老狗后院里除了她就没别的女人,她想找人斗一斗都没可能,而祖母将管家大权都交给她了,奴仆又个顶个的听话。
没人挑事,她甚是无聊啊。
小表妹来的正是时候,潘伯婕,好名字啊。
王老狗待在金吾卫的第五日,想他!
第33章 留下
“夫人, 老夫人唤你过去一趟。”
祖母身边的婢女挑着帘子进来,脸盘白净,笑眯着一双眼睛。
曾几何时, 苻令珠还以为这是老夫人给王易徽准备的暖床婢女,后来才知道, 人家已经许给了府上小厮,这才打消了想法。
惋惜的看了她一眼, 心想祖母八成是为了那位表妹之事来寻她,但面上一点没露分毫,不管如何, 她嫁进王家没有几日, 还得收着些。
便笑着让人给她拿了条披风,用去吃晚饭的口吻道:“不知祖母唤我过去何事?”
“今日府上来了位表娘子,老夫人应是叫夫人过去认认亲。”
苻令珠了然, 心中有数, 能让老夫人亲自将她叫过去, 而不是给了银钱打发走,小表妹很得看重。
也就是说,老夫人想将人留在府上。
这可真是,正和她意。
“祖母, 明珠来了。”
她与王易徽还正值新婚, 衣物全是偏红的, 此时脱去披风,上身着交领浅红绣花纱襦,下身系着一条六福百褶石榴裙。
眉眼入画,人比花娇。
偏生对自己相貌没有半分认识,进门看见潘伯婕, 便眼前一亮,十分亲昵道:“这便是表妹吧,好一个妙人,真真将我这颗明珠都给比下去了,祖母好福气,能找到如此玲珑之人。”
祖母点着她,“你呦,这张嘴,谁能说的过你,”然后转头同潘伯婕道,“她便是你沛笙表哥的妻子,你需得唤她一声表嫂。”
苻令珠正不着痕迹的打量潘伯婕,一身蓝布袄裙洗的发白,袖口之处已然磨出毛边,头上干干净净,只拿一只木钗别着,脸上不施粉黛,瓜子脸,清秀的很。
见她望过去,起身大大方方给她行了个礼,不卑不亢。
“表嫂。”
“哎,好妹妹。”她上前一步拖起她的手臂,入手只觉她手臂细的惊人。
这弱不禁风,该不会是瘦出来的吧?
“表妹不必见外,和亲人说话都端着,得多累得慌,祖母你说是不是?”
苻令珠抱老夫人大腿抱得非常欢快,得着机会就得显摆自己一番,果然祖母听见此话,甚是中意。
“明珠此言甚是,伯婕不必拘束。”
她坐在潘伯婕身侧,时不时问上一句,从衣食住行,一直问到婚姻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