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同样没有撑伞,双手合十放在腰间俯下了身子。
“清君,多谢。”
王易徽轻轻擦过苻令珠的眼角,语气温和:“明珠,去吧。”
苻令珠用力眨了下眼,慢步走到他们前方,回礼。
“太学天丙班的同窗们,清君在此也要谢过你们。”
谢谢你们让她得以窥见以往稚嫩的自己,让她苍老的心,重新散发活力。
刚才的嬉笑昙花一现,离别的伤感随即而来。
天下无不散宴席,终须一别。
阴雨绵绵,此去山高水远,路远且长,只怕物是人非,惟愿大家前程似锦。
郎君们随即各自登上属于自己的牛车、马车,车轮滚起,他们从车内探头最后一挥手,追逐前路去了。
天甲班的郎君们互相给了对方一拳,笑视一眼,将王易徽和苻令珠隔开,簇拥着他往城中走去。
李信言勾搭上他的肩膀,“沛笙,你跟我们说说,新婚之夜滋味如何?嘿嘿嘿。”
他一问,所有天甲班的郎君都支棱起耳朵,他们这群勋贵之子,能进甲班的,无不是被家族寄予厚望,平日里也是洁身自好,压根没有什么暖床婢女。
虽说张口就能有,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子监,周围全是比你还努力的人,哪有心思想这红袖添香的事。
如今,他们都已毕业,家里忙着给张罗婚事,怎能不心猿意马。
“想知道?”
王易徽冷漠着一张脸,同打算偷听的郎君们道:“马上就要去实习,你们都准备好了?”
郎君们察觉到危机,落下一句,“我们这就回去准备。”
溜了。
而后,王易徽冷冷瞥了一眼李信言,“不用好奇,等你同四娘成婚时便知晓了。”
李信言讪讪将手拿下,用肩膀一下一下撞着他,“我这真没有调笑嫂子的意思,你那个,传授一下姿势,什么的,万一没整好,多丢人。”
王易徽压制着自己不断乱跳的额角,已是忍耐到极点,“这些东西届时你就会了。”
“这哪能就会了!”
“沛笙、兄长!”李信言谨慎的看了看小娘子们乘坐的马车,压低声音道:“你就跟我说说,我买的那些册子,画的也看不清啊。”
“信言!”王易徽见他不折不挠,连自己呵斥都一副豁出去也要知道的模样,无奈之下给他指了条暗路,“你去同金吾卫、羽林卫的郎君多聊天。”
他点到为止,说完立即甩开李信言,撑着伞大步往前走着。
“羽林卫、金吾卫?”李信言咂摸咂摸嘴,渐渐品出味道来了,羽林卫一月、金吾卫五日换一次班,只要是有媳妇的人,肯定憋坏了,到时荤段子讲得少不了。
“嘿,还是沛笙聪明,”他扬声高喊,“沛笙你等等我。”
“你说这信言也是李相之子,怎的天天如此跳脱?”纪四娘一脸嫌弃地放下车帘,“大老远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沛笙、沛笙的不离嘴。”
苻令珠和苻汝真互相看了一眼,苻汝真问道:“既然不喜,那便不同他说亲了?”
纪四娘一脸你怎么可以劝我不同他说亲的模样,肯定道:“那如何能行?找着这么一个模样俊秀,家世显赫,又听我话的容易吗?”
苻令珠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纪四娘神神秘秘靠近她,马车上就她们三个人,她偏生要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清君,你感觉怎么样?都说第一次很疼的?后面是不是就很享受了?”
“咳,咳咳,”苻令珠被她的话呛到了,从脸红到脖子,“你说什么呢。”
“四娘!你和真真都还未出阁,注意一点。”
“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怕什么?”
再一转头,苻汝真眼睛亮亮,也是一副很想听的模样,见她望过来,赶紧捂嘴笑。
“你别光害羞啊,说说,说说,”纪四娘催促,“新婚那日,沛笙是不是被你的美貌折服了,一晚上叫了几回水?有没有把你折腾的死去活来。”
她啧啧两声,上下打量她,“我见你脸色红润,半点没伤到的模样,可见他是十分温柔的疼你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叫了几回水?一回一回!
她哪知道后来是什么感觉。
温柔倒是挺温柔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额上,又针扎似的将手缩了回来,自己想什么呢!
“停车,我要去找沛笙了。”
等她成功和王易徽汇合,两人坐在马车中,目光不小心触碰在一起,立即纷纷移开视线,这顿殊途同归的盘问,直让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信言和四娘简直像极了好奇宝宝又八卦的我们~
第32章 想他
车轮滚过青石板, 发出极有规律的声音。
马车中的两人,一个掀开车帘向外望去,一个抽了本放在马车上的书翻看起来。
却时不时总能将视线交叉在一起。
街道两侧, 招揽客人的酒肆胡姬热情大胆、身着男装的小娘子骑马经过、金黄头发的波斯人同人手舞足蹈比划。
长安城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并没有因为离去的郎君们而寂寥, 恐怕只有这头顶的细雨为他们伤怀。
架马车的仆人在外问道:“郎君、夫人,我们去往何处?”
苻令珠放下车帘, 转头看向王易徽,发现王易徽正在等她的意见。
她想着早上回门时,王易徽又被“下婿”打了几下, 虽然是做做样子, 到底自己心虚的不行,便道:“刚才已经见过父亲、母亲,如今, 我倒是有些伤神, 不如就此回家去罢?”
王易徽颔首, 对马夫道:“回王府。”
既然两人已经开口说话,变扭、尴尬便退去了,王易徽还安慰了苻令珠两句,让她不必太过牵挂天丙的小郎君们, 让她对他们多一些信心。
不过短短相处过半年, 她对天丙班的感情便已经深厚了, 当然知道王易徽是何意,点头称是。
又询问:“不知夫君实习地点在何处?”
王易徽握着书的手指收紧,整日同旁人说是欢喜于自己才会下嫁的小娘子,知道关心天丙班的小郎君去实习的地方好不好,小娘子要议亲的对象是否靠谱。
但就是不知道自己夫君在哪实习。
还真是, 相当欢喜了。
苻令珠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样说,都怪四娘和真真,搅和的她心都乱了,赶紧找补道:“我知西北军和金吾卫都给父亲发出邀请了,就是不知夫君选择了何处。”
王易徽就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出来,淡然道:“去了金吾卫。”
啊,金吾卫?
怎么不是西北军?
他不是前几年都在西北生活的,现在战事频繁,去西北军更利于积累战功。
还以为王老狗去西北,自己能在王家过愉快的独身生活。
谁知道竟会去金吾卫。
那小小的遗憾准确被王易徽发现,他将书放下用宽袖遮挡,指骨捏的发白。
原本是打算直接毕业就去往西北,陛下劝他留在长安都是一口回绝,若不是为了……也罢。
左右人已经娶回来了。
最开始便警告过她,嫁进来就别想走。
他将后背靠在车壁上,让车夫不用着急,慢着些,余光注意到苻令珠一副想要询问的模样,先开口说:“无事,就是后背有些痛,已经习惯了,明珠不必担忧。”
苻令珠瞬间了然,好的,她知道了,是“下婿”的时候被打狠了,期期艾艾说:“回去我再上些药,让它好的再快些吧?”
“那便劳烦夫人了。”王易徽半垂着头,眼里藏着笑。
不麻烦、不麻烦,自己造的孽,自己担。
苻令珠还能怎样,既然准备在和离前将贤妻当到底,上药当然要积极,必须关心备至,痛骂当初打人的人!
又经过一夜,王易徽后背看着更加恐怖了一些,布满青紫的伤痕。
给他上药的时候,他表情不变,反倒是苻令珠自己感觉碰着都疼,眉头是越皱越紧。
她是想给王老狗一个教训,可也没料到,小娘子们战斗力这般强悍,他整个后背此时都没有好皮肤了,这要是让不知情的瞧见,都得以为他犯了错事,被请家法,挨了好一顿打。
也不知怎么想的,听他反复说真的不疼时,自己上嘴吹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