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手脚十分麻利,一支琉璃玉珍珠逐月钗便落在她的发间。
这支钗是当年太后赐给她和裕阳公主的,两个孩子因得这只钗,还开心一阵。
往事翻涌,沈问歌不由得垂眸,不想泄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她缓了缓神:“我们走吧。”
人早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祁衍收起一股子浪荡劲,跪在地上,见她来了,只是抬头扫一眼,又低下头去,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这是哪出?沈问歌站着没动。
她扫视前厅一圈,除了几个陌生的丫鬟是赵氏带来的,剩下的格外凸显的一个人,就是祁景了。
她看向祁景,咬住唇才忍住不让自己恨意流露。
对于沈家,无论真相是什么,究竟有没有祁衍的参与,都一定同他祁景脱不了干系。
“怎的来得这般晚?”赵氏笑意吟吟,看在沈问歌眼里却是笑里藏刀。
她还没到糊涂的年纪,一眼便明沈问歌是故意来晚。
这是明摆着要给她下马威了。
沈问歌福了福身,“母亲来得急,收拾耽搁些许时间,第一次见母亲,想要给母亲留下些好印象。”
她话说的十分恳切,带着诚恳。
赵氏这才颔首。
祁景倒是神态自若,反而这一切映在跪着还不老实,视线凝固在沈问歌身上的祁衍的眼中。
赵氏缓和了些语气,“我问你,昨夜衍儿去哪儿了?”
“哪儿?”沈问歌明知故问,一脸的不懂,“昨日,自然是在府里。”
祁衍看见她这副表情,若是昨晚未曾出门,便要以为是她真的不知。
赵氏也知问不出什么,干脆将矛头指向祁衍。
“衍儿念你年纪尚幼,尚且顽劣,不求你和你哥哥一样求得官职,总不能给将军府丢人!”赵氏厉声道,她看向沈问歌,“你和沈家又怎么交代?”
赵氏说着,将一封信拍在桌上,明晃晃的左丞相的名字写在信封上。
定是昨日丞相家那位挨了打,又不敢声张为什么被打,偷偷回去告状。
真不是男人。
沈问歌在心里冷哼一声。
赵氏语气十分沉重:“昨晚居然敢对着丞相家的公子大打出手?!你父亲不在京城,你是不是恨不得这将军府身败名裂!”
“我若说求之不得,怕不是顺了母亲的心。”即便是跪着,祁衍这话说的也没有丝毫敬意。
仿佛在说和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家法怎么处置?”赵氏对这个顽劣不堪的人也不会有多余的废话。
眼下只有打他一顿才能除心中之快。
这话是在问祁景。
祁景皱眉,觉得母亲这事决定的太过草率,毕竟祁衍已然成家。
他还未开口阻止,便听得清亮犹如黄鹂之声,她也的确像一只小黄鹂。
鹅黄的颜色衬的她更加白皙,朱唇贝齿,还有一汪水攒在眼中,显得几分娇俏。
“我闺中时,曾听得将军府的家法甚严,做错事便要罚二十军棍,如今看来不假。”
“......”沈问歌低头,装作声音颤抖,“昨晚若是夫君的真的错了,这二十军棍,该打。”
“不过,”沈问歌道,“昨晚的事我也在场,夫君未曾做错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沈问歌:我说话真的不想大喘气的。
我能等来小可爱们的评论和收藏吗?
第6章 军棍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氏被气的几乎要拍案而起。
“就是昨晚我同夫君一直在一处,未曾离开过。”沈问歌直视着赵氏的眼睛。
这赵氏不是祁衍的生母,一昧打压祁衍,有什么好事情都是将祁景放在第一位。
这样的事,她上辈子还真是见多了。
这辈子,绝不会让赵氏为难他们两个一点。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氏现在是真动了怒,一盏茶杯掷在祁衍身边,发出清脆的声响,细碎的瓷片崩裂开来,擦过她的鞋边而过。
祁衍没有那么幸运,飞溅起来的碎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了淡淡的血痕。
“沈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赵氏质问道。
“也不止是沈家教我规矩。”沈问歌的手状似不经意间摸上头上所戴的发钗。
赵氏认得那钗绝不会是凡物,制式一眼就晓得是宫中之物,想到沈问歌的身份,赵氏的话到了嘴边也未敢再说。
京中谁不知道沈家首富的身份,况且还有宫中那层关系。
听闻现今最受宠的裕阳公主同沈问歌现在还有往来。
赵氏做了当家主母也有十载了,什么手段也见过,如今咽下一口气,也是万般不能的。
“我只问你们,昨日为什么要动手?”
“丞相家那位公子定是要与我较个高下,我当然不能被人比下去。”
祁衍几乎是睁着眼乱说。
他是料定了丞相家那位不可能把事情说得十分详细。
不止是不是沈问歌的错觉,祁衍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瞥向祁景。
“无论什么原因,这帖子递到将军府来,已是大忌。”赵氏深吸了一口气。
“景儿,带到行军处,二十军棍,由你看管,一棍都不能少。”
“是。”祁景低眉顺目的模样,还真是有欺骗性。
“我......”也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的衣袖被人一把拽住。
是祁衍站了起来。
“不用。”祁衍伸出骨节匀称的手,在颊上的伤口处摩挲,还是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我自己去领罚。”
他今日早上被她赶出来得急,身上穿的是不合时宜的淡蓝色的长袍,头发只是用同色的发带简单束起,饶是这般,普通的衣衫被他颀长的身姿衬的挺拔。
他踏出门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忽地回头,一双眼定定看向沈问歌:“在这儿等为夫回来。”
言罢,转身离去。
认真的仿佛不是去受罚,而是披战袍上战场。
沈问歌几乎要被气笑。
她不过是看祁衍这顿打逃不过去,想要去看热闹罢了。
他这副模样,怕不是误会了她。
“我有些乏了,回府吧。”赵氏扶了扶额,
季嬷嬷上赶着过去伸手想要扶着赵氏。
季嬷嬷低声提醒赵氏:“这......新妇还未曾敬茶。”
“免了!”赵氏脚下步子一顿,心里暗忖这季嬷嬷真是年纪大了,分不清局势。
“季嬷嬷和母亲感情深厚,不如此次一并将她带回将军府,贴身侍奉。”沈问歌说话声音清浅,说的话却是直的很,“我从娘家带了些用的惯的下人使唤,这府内亏空得紧,也养不得这般多的下人。”
季嬷嬷一下慌了神,“这......”
赵氏也未曾料到自己来不过是想给儿媳个下马威,没想到现在连搁置在这里的下人都被赶出来。
“季嬷嬷,你想留在哪儿就自己选。”赵氏纵使心下惊诧和怒意四散,也稳住心神,毕竟执掌将军府这些年,定力还是有的。
言罢,她甩开季嬷嬷的手,另有下人过来扶她。
“我......”季嬷嬷在两人之间巡视,还是咬了牙,做了决定。
她小跑着去追赶赵氏。
屋内一时之间只剩下脚慢一步的祁景。
他对母亲和祁衍之间的暗潮涌动早已习以为常,不过这次沈问歌参与进来倒是让他意外。
不过,他对这些东西根本不会怎么思考。
或者说,他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母亲的感受。
他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没什么感情。
他现在,需要去趟丞相府。
迈步时,他听得身后的沈问歌淡淡道:“亏心事做多了,还是小心为妙,报应不知何时就来。”
这话说得十分有意思,祁景回头看时,却是沈问歌在教训下人。
莫名其妙。
祁景想着,跨出了前厅的门口。
··
祁衍被人抬回来时,沈问歌正在用晚膳。
别的不说,祁衍府里的厨子手艺还是相当好的。
二十军棍,饶是祁衍这种硬朗的身材,也是要在床上躺个一两天的。
有下人给祁衍换了衣物,趴在他们的喜床上,就这样看着沈问歌吃饭。
像是个牛皮糖似的,赶都赶不走。
更有趣的是,每当沈问歌扭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又将眼神望向窗外。
“想说什么便说。”沈问歌小口小口喝着汤,也注意着祁衍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