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想起那时的场景,话语里带着悲切。
他同锦书不过相识一载,可听闻锦书在很久之前就陪在沈问歌身边。
哪怕是主仆,依照沈问歌的性子,也不会视如草芥的。
祁衍听完王管家的说辞,头隐隐作痛。
此事兹大,绝对不能草草了事。
他调整好心情,才轻轻打开了房门。和上次雪夜他回来时全然不同,屋内一片冷清,连炭火也没有点。
沈问歌就坐在镜前,披散着头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注意到门所发出的声响,转过头看他一眼之后,嘴巴轻轻张了张,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赶他走。
祁衍松了一口气。
沈问歌依旧看着镜中的自己,神思飘离。
祁衍伫立门前,看着沈问歌并没有同他说话的意图,径直走过去,拿起了妆台前的一把雕着鸾凤齐飞的木梳,小心的为她梳理长发。
沈问歌映照在镜中苍白的脸上在祁衍的动作下,终于有了变化。
祁衍还是第一次为其他人梳发,只是看着简单的发髻,在沈问歌顺滑的黑发下,也耗费了很多的功夫。
在他将最后一个发簪别在她发间时,沈问歌才开口说了话。
她嗓音十分沙哑,完全不似之前的清亮。她说每一个字都好像非常费力,但还是继续说着。
“锦书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在了我的怀里。”
“是我为了我自己的私利,才害了她。她本不该出任何事情的。”
“都是我。”
沈问歌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心在被凌迟着。
祁衍明白她的痛苦,却也未多言,而是站在她的身侧,将她的头依靠在自己的身上:“哭吧。”
“我不想。”沈问歌想要挣脱出他环起的臂膀。
“再这样下去,你会先出问题的。”祁衍没有松手,沉声道,“哭吧。”
他知道沈问歌有什么事情都是要宣泄出来的,她能够哭出来,才能昭示她还能表达情绪。
大概是压抑的太久了,沈问歌的泪一下子怎么也止不住。她知道哭没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解决。
她强压着自己的泪,故作镇定的问祁衍。
“你知道是谁害死了锦书吗?”
“谁?”祁衍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沈问歌看见镜中的自己终是脱离开祁衍的圈桎,脸上泪痕犹在,嘴角却是忍不住带了点冷笑的意味。
“秦月。”
如她所料,屋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剩下的内容不太多啦。还没想好是写番外,还是直接完结?
想摸个大哥和小谢的番外~
第57章
其实,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沈问歌也并不在乎自己的命了。
但,就是不甘心。
祁衍为她梳发,想要把这件事全部揽在肩上又如何?她想要的, 不过是秦月的一个死罢了。
祁衍附身握住沈问歌纤弱的肩膀, 一字一句的承诺:“这件事, 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还记得在我们洞房时我曾对你说的话吗?”沈问歌定定的望着祁衍,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不准骗我,瞒我。可你呢?其实, 有时候你觉得瞒着为我好的事, 还不如全部告知我,给我个痛快。”
“我这次,不想要不清不楚的就结束这一切了。”
祁衍以为她指的是锦书之死这件事,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秦月是在我十二岁那年伤及性命时, 被老鸨吩咐照顾我。她比我长两岁, 我一直将她视如长姐般的存在。”他想起难捱的重重过往, 手中握紧了拳。
“所以你选择保全秦月?”沈问歌眼睛里是几日未曾休息好所留下的红。她知道自己现在显得咄咄逼人。
不过是因为她需要去寻求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尤其是在伤害你的时候。”祁衍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在沈问歌的额心轻轻印下一吻:“等我。”
沈问歌垂眸, 收敛起自己眼底的各色情绪:“我希望秦月死。”
沈问歌不知道等多久,也不知道要等一个什么结果。但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就看着祁衍脚步顿了顿, 甩开衣摆。风尘仆仆的来,又风尘仆仆的去,把满室寂然全部还给了她。
沈问歌看着妆台前,被祁衍放下的那把木梳。这是锦书最常用的, 为她梳妆的东西。
沈问歌在一片寂然中无声泪流。
有些时候,不是亲自道别的时候最想念,反而是在各处留下的印记让人不由的怀念。
沈问歌握着那把木梳,不想松开。
她就算不是为自己,也要替锦书好好活着。
哪怕,是什么也没有。
沈问歌张开掌心,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把木梳,脸上终于闪过刹那温柔。
·
望月楼自从那日以后,已经没有再开门了。整条街带着冬日特有的萧索,在这几日未曾有人气的楼前,显得不值一提。
祁衍自后门进的时候,总感觉街尾巷子里有人在窥伺着他。他推门的手一顿,没有直接进门。
在巷尾偷看的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不对,想要隐藏好自己,待他再探头去看祁衍的动静时,却发现原本该站着祁衍的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连个影儿都没剩。
“奇怪……”他低低的道,然后转头准备和身边另一个人说话时,发现了不对劲。
身高不对……
那个小豆丁那里有这么高,而且穿的还和祁衍那么像……
他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干笑。
祁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侧,一手捂着谢承的嘴,一手把他横抬起来。
“被……你发现了啊。”他说着,想要蒙混过关。
“真想不到你这么个小结巴,还能从北疆,一路跟到皇城来。”祁衍打量着小结巴这一身没落的打扮,然后把胳膊里牵制的谢承放下来。
谢承气鼓鼓的,看起来瘦了些,倒是干净的很。他也听管家说谢承自己走了的事情,现下看来,是小结巴收留了谢承,意外的还照顾的不错。
祁衍心中想着锦书的事,根本顾不得小结巴,但小结巴这个没有眼力见的一个劲儿挡住他的路。
“做什么?”祁衍不由得冷声道。
小结巴千里迢迢来皇城,自然是有要事办的,怎么会因着祁衍的态度就随意退缩!他继续挡着祁衍,坚定地看着他:“我是来找你娘的……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祁衍愣了愣,没想到他这么执着,居然从北疆追到皇城,就只为了见他生母一面。
祁衍不知道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但还是实话实说:“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小结巴傻了。
祁衍知道这小结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瞒着他,但还是选择推开他,迈步奔向望月楼。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沈问歌的状态。
小结巴像是木雕一样,呆呆的伫立原地,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
谢承看看祁衍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傻了一样的小结巴,小小的脑袋瓜里实在想不出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祁衍找秦月并不顺利。在当日混乱发生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秦月。不过老鸨也告诉他,秦月在之前和哪些人交往甚密。其中就有祁景的名字。
祁衍当下心中就有了决断。
他再次打开望月楼的后门,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祁衍不解的问眼前的小结巴,“现在我不会像是之前一样容忍你了。”
小结巴确实发了狠,拿出了必须要一个结果的气势:“她就算是死,我也要亲眼看见她的墓。”
“疯了。”祁衍推开他,没想到小结巴拉着谢承,就一直巴巴的跟在他的身后,是由誓不罢休的意味。
祁衍看了看将夜的天色,知道自己的计划还需要再细细的谋划。至于这个流落在西越的质子以及谢承……
祁衍没有回头,也没有和他说任何话,头也不回的奔着祁府而去。小结巴什么都没有说,拉着谢承,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手拉着手的人,就一路跟着祁衍,几乎绕了几条街,还去一家铺子里买了点心。那店主本是要关店歇业的,却耐不住祁衍磨,最后叹了口气:“公子是要把这糕点送与何人?竟是如此执着。”
“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