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晚了。”沈问歌施施然走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也没有多去理谢若卿的神色,只是示意他们两个跟上她,她也没有回头,直接向望月楼里面走去。
谢若卿看着沈问歌的背影,又看向拉着他衣角要跟着救命恩人进去的谢承,咬咬牙,走进了那个他所厌恶的,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踏足的烟花之地。
沈问歌有一阵子未曾来望月楼了,这楼里到了晚上,还是这么的热闹。她在进老鸨留下的那间空屋前,特意派小厮去取些小孩喜欢吃的吃食拿到房中,然后再转头,面若冰霜的少年依旧紧张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犹如困兽,警惕小心着周遭的一切,哪怕这里的环境是个笙歌艳舞的安乐窝。
眼前的不过十三岁的孩子带着读书人独有的倨傲,以及那江南人独有的矜持精贵的气息。
这也是沈问歌到现在还记得谢若卿的缘由。他像是一株傲梅,让人过目不忘。
只不过,现在这株梅花,长出了刺。
“我之所以在这里等你来,不过是看贵重的珠钗有没有到你手中,既然到了,那现在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谢若卿转脸就想拉着谢承走,没想到这时候门开了,是去而复返的小厮,端着芙蓉糕,蜜饯,果糖之类的小吃进来,琳琅满目,谢承当即走不动路,眼睛巴巴的盯着那块雪白诱人的芙蓉糕。
他和哥哥为了逃难,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吃吧,和我还客气什么。”沈问歌露了个笑,浅淡的温柔,忍不住让人放下心防。
谢承得到这一声命令,再也等不住,费劲的上了太师椅,甩着两个小短腿拿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吃起来。
谢若卿再心智坚定,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喉结滚动,再三思虑沈问歌会不会伤害他们后,才跟着坐了下来。
沈问歌会心一笑。
“来找我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谢若卿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接,本来准备含糊其辞的说辞都成了泡影。他知道如果把事实全部说出来,他说不定会被赶出去吗,但是看到沈问歌,以及想起她之前给他们送的药材,他的假话也根本说不出口。
索性,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若是她讨厌,便讨厌了。
“我和谢承是从很偏远的小乡下来京中投奔亲戚的。”
谢若卿的第一句话就让沈问歌在心底笑起来,眼前的这个孩子戒备心太过强烈,现在还在瞒她。
不过沈问歌也没有戳穿,继续认真倾听。
谢若卿和谢承是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京城的。他们带了不多的盘缠,本走这么远的路已是勉强,结果没想到在半路遇上了一群土匪,他们抢走了兄弟两个所有的东西。但是好在那群土匪空有力气,却没有什么脑子。只是被他忽悠了两句,就敢来到皇城周边寻求大财。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他们兄弟二人才没有饿死。那些人在第一次打劫成功之后,还分给了他些银子,供他的花销。
这样的不义之财,他拿着也不会觉得舒服,他早就有计划的想要逃离那群人,而他还没有行动,就遇见了沈问歌。他这次来,也是因得那些药材。最近风头不对,京郊竟然开始有重兵把守,他无处可去,怕被官兵抓起来,只能来找她。
上次他打听到,救下谢承这人是京中首富沈家的嫡女,也是镇北将军的儿媳。
他需要钱,也需要珍贵的药材,为了这些,他必须要存些心思。
但是这种话,他是绝迹不可以说出口的。
他在诉说时,也只挑着那群蠢土匪的事着重的讲,对自己的事都敷衍过去。
沈问歌听在耳中,不由感叹,谢若卿不过十三岁,做事老成而又稳重。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更重要的是,他是从江南而来,是江南没落多年的谢家孩子。
她没忘,她是要带着沈家去江南避险的。
而打开江南的那个钥匙,她现在总算是有点头绪。沈问歌看着少年,少年看着沈问歌,两人各怀心思,心照不宣。
一旁的谢承是根本不会明白眼前的这两个人复杂想法的,他嘴里塞着芙蓉糕,手里还拿着一块,不明就里的看着忽然沉默的两人,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嗝。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是有存稿的人啦!
从今天开始稳定在九点更新~啾啾!
第29章 食盒
祁衍已经在京郊驻扎两日。
这两日里他带着十骑轻骑兵, 追击如鸟兽尽散的土匪们。现在的情形,比祁衍所想的要简单太多,本以为是些有勇有谋之徒,在皇城周边放肆游走打劫, 没想到这些人连殊死一搏的勇气也无, 只知道仓皇逃窜。
他们逃窜的根本没有计划性, 比起之前计划周密的打家劫舍,现在的情形更像是一群喽啰没了主心骨后慌张的四散逃离。
京郊的一座旧宅的荒芜院落中, 祁衍负手而立,听着手下的汇报着审讯的结果。现在的他一改之前的放浪劲, 一双桃花眼满是冷然, 身上铠甲被残存的光映亮,犹如寒光,让人望之生畏。
他隐没在屋内投下的阴影处, 晦暗不明间是他认真而又严肃的神色。
这次剿匪并非谁给他安排, 而是他主动请缨,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来......祁衍背在身后的手, 不动声色隔着衣料摸向窄袖,那里装着一支还未雕琢完的金簪。
上次他问锦书沈问歌喜欢什么,锦书毫不犹豫的回答沈问歌最喜欢的是金子。倘若是其他物什还好, 金子这东西,沈府怕是堆成了山。祁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亲手打一支金簪给她最有心意。这金簪看似简单, 实则一不留神就会报废,从头再来过,他几日没有休息好,日以继夜加急赶制也还是差了一小半才能完成。
他打算等灯节那日就送给她。
指尖传来的冰凉, 让他眼眸中锐利少了三分。
跪着汇报完毕久久没能听到回应的小兵,不由得心中忐忑。
本以为祁衍会是个搅屎棍般的存在,没想到他反应极快,带着他们寥寥十人迅速包抄了那帮匪贼。祁衍手段也狠戾,他们几人轮番上阵都没办法让贼人头目吐露一个字,祁衍直接以剑如凌迟般割头目腿肉,这才让他低头,一五一十全部坦白,恨不得连家里几头牛都说出来。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以及在他们背后出谋划策之人。
那天处置头目的场景,跟过来的十个人都看见了。他们用眼神交流,就能得出答案,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之前城中出了名的纨绔。
“大人......”他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一时怔愣出神的祁衍瞬时反应:“可是找到匪贼背后之人的处所了?”
“是,就在护国寺后山一方隐蔽之处。”
护国寺?
前两天沈问歌才去过的护国寺?
祁衍一脚迈出阴影所覆盖的地方,沉声道:“走。”
留守七人看管剩下的匪贼,祁衍带着三个随行和匪贼们的头目奔向护国寺的后山。山路不适合骑马,他们步行而上,两个人束缚住络腮胡头目,由他指路。
当一座隐蔽而又破旧的茅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祁衍谨慎的让他们别动,自己先行去推开门。
如料想般,里面并没有人,里面的人早已经听到风声离开。
屋内充斥着淡淡的药香。祁衍环顾一周,收拾的倒是整齐,根本看不出跑路的仓皇感。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人可以教着那群没脑子的东西们如何逃避官兵的追捕。
不过,这屋内最为扎眼的是方桌之上摆放的一个食盒,上面的镂空雕花明显不是这间破旧茅屋中该出现的。
祁衍谨慎着上前打开了它,里面的东西也让他颇为意外。
是切好的西瓜,经过几日的高温,已经腐烂。
门口处传来声响,是守在门外的属下见祁衍良久也未出,带着络腮胡子头目进门。
祁衍回身,看着络腮胡子问道:“看来你们对他也挺好,连消暑的吃食都准备妥帖了。”
“大人冤枉啊!我们自己这两日都上顿不接下顿,哪里顾得上他!”络腮胡子腿上还有伤,今日还走了这些路,早就坚持不下去。现在一激动,直接跪了下来。“我和他根本不熟,他被我们绑来后一直给我们出主意,那小子还带着个拖油瓶,还一肚子坏水,不干好事。小的能交代的,就都交代了,绝无丝毫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