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兄大人快宠我(159)
“裕安。”今上冷眼看着五公主,朝帘外轻声唤道。
进来后,裕安躬着身,尽量降低存在感。省得一个不小心,成了各方斗法的牺牲品。
扶起七皇子,裕安给今上添了热茶,自觉退到帘后,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今上端起茶盏,瓷白的茶盖在杯沿轻磕,他吹着漂浮的茶叶,半晌后把茶盏搁了回去,没吃。
茶盏重重的落在几案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五公主望向龙椅的位置,心里头一次生出胆寒之意。
蔡越办事利落,短短一刻钟内拿到了周薇和宫娥的供词,又加上伤了七皇子的黑衣人是皇后从蒙族带来的死士,一切都有据可循,抵赖不得。
“朕给过你机会,不料你还是不知悔改!”褪去慈父的伪装,帝王独自身居高处的冷漠不再遮掩,他看着五公主,眼里一片默然,“七皇子再不济,也是皇室血脉是你的兄长,你这般作践他,甚至指使死士出手伤人,简直枉为皇家公主。”
“从即日起,你就在你宫里好生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宫。太子教妹无方,罚俸一月。”
*
这边太后问清楚来龙去脉,又派了络珠姑姑过去求证,照顾方悦姑姑的人证实了孟元确实见过方悦姑姑,并被其拖住了一段时间。
络珠姑姑回来时带回了七皇子一事的消息,将两件事结合着一想,太后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在这深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太后风浪没见过。按照幕后之人的打算,尹洛伊和孟元今日不死都得退一层皮,可最后受罚的的却是五公主和太子。
太后深深地觑了孟元一眼,他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孟元清隽的眉目,虽然发生在两人身上的都是巧合,但她总觉得问题或许出在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身上。
一大片云从远方飘过来,遮住了刺目的光线,虽然没再下雪,外头还是冷。
夜宴开始的时辰逼近,孟元起身告辞,去阁楼找尹云他们汇合。
历经一场闹剧后,尹洛伊面色有些苍白,太后叫人上了热牛乳和点心,面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夜宴上的饭食虽精致,到时候大伙儿都忙着说话,也吃不了几口,哀家小厨房里做的点心还不错,你们都尝尝。”
尹洛伊捧着杯子,一口热腾腾的牛乳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太后宫里的点心确实精致,尹洛伊捏着吃了好几块才停。
出了这档子事后,大伙儿都没心情再说笑。
静坐了会儿,等着时间差不多了,络珠姑姑俯身,凑到太后耳边:“娘娘,时辰不早了,老夫人她们得去了。”
新年的第一次夜宴,袁辉安排的极其隆重。
夜宴设在瑶台上,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分坐两侧,从头往下看,一眼望不到边。
相熟的夫人、大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在议论今晚夜宴会出什么新花样。
去年袁辉安排的那场“火树银花”大伙儿还记忆犹新,今年城里的富商仿了去年宫里的样子在辰龙大街也弄了,吸引了不少人前去,一时引为奇观。
今年的夜宴准备的还要早些,众人的期待自然更高。
裕安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喊:“今上到!”
众人起身,跪下齐呼“万岁。”
孟元被安排在尹洛伊斜对面,不肖刻意去看,稍稍抬首,孟元就能看见尹洛依每一个小动作。
今上偏头看向皇后,皇后面容阴沉,今上面色如常,端着酒杯说:“皇后面色不好,可是不舒服。”
“陛下。”皇后看了今上一眼又偏开视线,她软下了神色,说,“五公主口无遮拦,陛下罚她是应该的。只是五公主将要及笄,还没许人家先传出被罚的消息,谁家公子还会娶咱们皇儿?”
“无论文武官员、品级,进宫一律卸甲,不得私养死士。”今上抿了一口酒,神色愈发冷了下去,说,“皇后贵为国母,不会不知道罢。”
“臣妾,臣妾...”皇后垂首,一时说不出话来。
恰逢正相举杯敬酒,今上不再管她,仰头饮尽了杯中酒水。
裕安递了个眼色下去,梁辉会意,马上吩咐了底下人去准备。
琉璃宫灯燃的很亮,闪耀着七彩的光泽。歌舞助兴,佳肴在侧,席间觥筹交错,自是一幅热闹繁盛的画面。
丝竹声不知何时停了,尹洛伊抬眸时看向孟元。
四目相对,潋滟的情思逐渐在暧昧的光线下升腾,交织成一张遮云蔽日的情网。
“砰砰砰!”
天际突然炸开了,震天的声响此起彼伏,众人把视线挪到远处漆黑的天幕上,一片耀眼的星火正将它照得透亮。
万千灯火闪耀,众人皆放下酒杯,看向天边燃烧的烟火。
孟元看向尹洛伊,尹洛伊也看向孟元。
尹洛伊端起杯盏,焰火在尹洛伊身后绽放,她勾唇浅笑,说了句什么。
孟元读懂了尹洛伊说的话,他注视着尹洛伊,一寸寸描摹着少女面部的轮廓,想要将尹洛伊的一瞥一笑全都刻在脑海中。
她在说:“二哥哥,新年快乐!”
☆、处置
瑶台健在高处, 宫殿宽阔,从数百层的石阶往上看,和天上瑶池没有两样。
宫殿下整个烧上了地龙,殿里暖的像是五月天。
如果有勇士厌了这片暖意, 在殿外站一会, 不出一刻钟, 风霜铁定会沾满肩头。
年前瑶台下那片空地挖成了池塘,附近暖和, 南边快马加鞭运来的荷花,好歹在花匠手底下活了下来。
袁辉安排宫娥捧了花灯放进水里, 宫人拿长杆挑了, 花灯绕着池塘围成一圈。从殿里往下看,一池的荷花鲜活又漂亮。
焰火还没停,七彩的光束在天幕上炸开, 幻化成流星, 散落在四方天地。
太子起身, 喧嚣声渐弱, 他举杯对着上首:“儿臣敬父皇,愿今岁国泰民安,父皇身体康健!”
“太子所言, 甚合朕意。”今上举杯,酒杯隔着数丈在空中遥遥相碰。
酒入肚腹,琉璃杯落在几案上, 今上话锋一转:“太子德行出众,养在宫里的皇子公主大多还未成年,太子身为兄长,更要以身作。”
太子生母卑贱, 生下太子后不久就逝世了,他从小养在皇后膝下,未及冠已是一国储君。
他拜在名师之下,自然读懂了今上话中的深意。
五公主犯了错,今上碍于皇后,更确切地说是碍于蒙族兵马,不能动她。但太子是皇后的“儿子”,她们犯了错,今上不可能委屈自个憋着,他就得“代母受过”。
太子俯身作揖,一副受教的样子:“儿臣遵命。”
落座之后,太子捏着酒杯,宫娥会意倒酒。身后的琉璃灯照亮了太子容颜,他暗瞥了下首的七皇子一眼,谦和的面容生出几丝裂痕。
七皇子感受到太子凌厉的目光,不再瑟缩,他朝太子扬起酒杯,笑着做了个口型。
恭喜。
太子逐渐收紧指节,酒杯受力发出“咯吱”声,美酒在杯中摇晃,溅出几滴落在几案上。
一场夜宴暗藏汹涌,尹洛伊看在眼里却不关心,她自顾自赏景品佳肴一件不落。趁着无人注意的间隙,还能和孟元视线胶着一会儿。
尹洛依抬手,左手掌心向下,唇角带着笑意。
孟元扬起嘴角,放下酒杯,隔着一室繁华,看向对面那人的笑颜,右手轻抬。
去掉一切多余的成分,整个宫殿仿若只有他们两人,他们牵着手,含笑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整个宴席吃下来,可以说有滋有味。
今上点名让孟元来参加夜宴,其实存了私心,他想要亲眼看看,这孩子在外头十几年到底长成什么样了。
几位阁老依次向今上敬酒,轮到尹杰那儿,今上忽然开口,像是忽然起了兴致:“前儿个听裕安说起宫外事,提起了年前尹相娶了续弦,朕特地准了尹相继子一道来参加夜宴,那小子坐在何处,怎的不上来请安。”
尹杰是为数几个知道孟元出生的,他顺势接下话茬:“臣代犬子谢圣上恩典。”
说完,尹杰侧身看向坐在斜下方的孟元,孟元起身出列,黑色大氅褪下,露出一身笔直的藏青衣袍,屈膝下拜:“草民孟元,拜见今上。”
今上虚虚抬手,示意孟元起身,他面上依旧保持着淡漠,眉眼间的冰霜却以化开,带上了一些人气:“朕听说你是今次解元,切不可骄傲,来年殿试,朕还等着看你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