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跑路了(86)
可如今,他却与父亲一样,即便公务再忙,仍记得为远在京中的女儿挑选礼物带回去。
苏慕宜收起思绪,微微一笑,“陛下,我走了。”
霍珣颔首,目送她离去,等那抹窈窕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重重咳了几声,冷声吩咐门外的太医:“进来,为孤看诊。”
……
褚叡奉命将她送上车,调拨一小支禁军随行护卫,驾车的羽林卫侍官性子爽朗,怕她觉得路途乏味,陪着说话解闷。
听说这名侍官是从蓟州跟随过来,苏慕宜便多问了句,“郎将可还记得宣德二十一年,那场席卷漠北的时疫?”
“自然记得,那年瘟疫闹得可厉害了,有些地方一个村一个村地绝了户,好在威宁侯当机立断,关闭城门与官道,将病患集中收治,吩咐军医为其看诊,慢慢等天气炎热起来,才控住的。”羽林卫侍官说道,“那会儿陛下和褚将军都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儿郎,臣奉威宁侯之命,提前护送他们带着嘉宁县主去了青州,避过一劫。”
“您说什么?”苏慕宜睁大双眸,“当年陛下没有在蓟州么?”
羽林卫侍官教她这反应吓了一跳,摸了摸后脑勺,“臣记得清清楚楚,陛下、褚将军和嘉宁县主在青州借住了一段时日,等漠北时疫平息,才回蓟州的。”
“陛下可是威宁侯的嫡亲外甥,时疫席卷整个漠北,威宁侯定然不会让陛下涉险……”
话还未说完,便被车中女子打断,“郎将,烦请您掉头,我要回宁淮郡驿馆。”
苏慕宜撩起车帘,手微微发颤,心中怒骂,这男人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分明没有得过时疫,却诓骗说早就染病痊愈,他难道不清楚,时疫一旦染上,便有可能危及性命吗!
不,他肯定知道,但他一意孤行,拉着身边人陪他圆谎。
马车回到宁淮郡,停在驿馆门口,苏慕宜一下车,直奔小院而去。
负责看守的兵士将她拦下,“姑娘,陛下有令,这间院子不能再进人。”
“我有急事要见陛下,请您通报一声。”苏慕宜央求道。
兵士知晓她与天子关系匪浅,旋即抱拳道:“请姑娘稍候片刻,臣去请示。”
这时,褚叡快步走来,对苏慕宜道:“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有件事,我想请教褚将军您。”苏慕宜看着他的眼睛,“宣德二十一年,漠北闹时疫,那会儿陛下可在蓟州?”
褚叡眸中掠过一丝迟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温言道:“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苏慕宜从他的神情推断出答案,不顾兵士阻拦,强行闯入院子,往主屋行去。
兵士正要追过去,却听羽林大将军沉声吩咐:“不必拦着,让她去。”
房门并未从里头拴上,是以苏慕宜一推便开了,男人坐在太师椅上,抬起头,惊诧地看着她。
屋内氤氲着浓郁药味,小泥炉上,汤药正沸。
苏慕宜问:“给谁的?”
霍珣笑了笑,说道:“不是让人送你回靖安了么?怎么突然折返?可是落了什么东西?我帮你找找。”
“你骗我,霍珣。”她说,“漠北闹时疫那阵,你压根就不在蓟州,更没有身染时疫痊愈一说。”
男人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没有否认,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谁告诉你的?褚叡?”
“褚将军并未和我说起这件事。”苏慕宜质问他,“你知不知道时疫有可能危及性命!你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骗她?霍珣唇边漫上苦笑,“阿慕,如果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这辈子我会内疚自责到死,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明明可以让其他人来照顾我……”
“时疫并未散播到宁淮郡,只能从越州寻觅条件合适的妇人,最快也得一两日才能找到,以你当时的情况,压根就等不了那么久。”霍珣说,“我素来身体康健,先前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也从鬼门关过来了?我这人命硬,阎王爷不敢收走。”
“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要是你也染了病,怎么办?”苏慕宜气极反笑。
“上次你叮嘱烧掉的诏书,我一直留着,倘若我不幸身死,江山后继有人,也无需我担忧。”霍珣注目她,“皎皎有你们照顾,也会过得很好,说不定再等两三年,你就会嫁个如意郎君,让皎皎有爹爹宠着。”
他垂眸,自哂笑道:“你看,我孑然一身,压根就没什么放不下的。而你,有父母,有孩子,红尘之中还有牵绊,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即便清楚留在她身边很危险,他还是义无反顾隐瞒真相,留下照看她,因为不敢贻误医治良机,更不放心把她交给陌生妇人照顾。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
“笨死了,好不容易抢到手的皇位,白白让出去。”苏慕宜骂着,杏眸微微泛红。
霍珣没有反驳,含笑望着她,忽然喉咙一阵干痒,他微微躬身,克制不住剧烈咳嗽。
苏慕宜一惊,不至于这么倒霉,自己时疫刚好,他反倒被传染了吧?
思及此,她强压住心中惊惧,帮他倒了一杯热水。
霍珣接过,喝了几口,又听见她说道:“我已经痊愈了,如果陛下这边缺人手,我可以来照顾您。”
再怎么说,这男人的病也是因自己而起,她总得负起责,还他一些人情。
面前女子容色诚挚,应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番话。
“最好还是别来。”霍珣将杯盏搁在手边八仙桌上,低笑,“毕竟风寒,也是会传染的。”
“风寒?”
“最近天这么冷,打地铺着了凉,染上风寒。”
……
二月底,苏慕宜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皎皎抢先扑到她怀里,孩子从未与她分开过这么久,初见面,委屈地抽鼻子,“阿娘说话不算数,明明答应了不出七天就回家的……”
哄了好一阵,才把女儿安抚好,皎皎迫不及待把练好的字拿给她看。
“进步很明显。”苏慕宜称赞道,“比以前用心了很多。”
“因为爷爷教得好。”皎皎爬到英国公膝上,高兴地道,“爷爷还说了,如果阿娘夸皎皎,就带皎皎去城外踏青,骑小马驹。”
苏慕宜微有些惊讶,不忍拂女儿的兴致,等英国公牵着皎皎离去后,才压低声音问沈氏:“阿娘,这段时间爹爹经常带皎皎出门吗?”
“每隔两三日就会出去一趟,你迟迟没回来,孩子心里惦记,总得想些法子转移注意。”沈氏柔声道,“阿慕,我与你爹爹商量过了,你若不想带皎皎去灵州,也好,留在靖安,一家人平安团圆,比什么都强。”
“阿娘……”
“我让你去越州,其实藏了私心,想撮合你与阿术那孩子,没曾想,竟然阴差阳错促成你和陛下再次见面。”沈氏叹息,“宁淮郡的事,我也听说了,他愿意豁出性命为你做到这般地步,实属难得。”
“母亲的确憎恶埋怨过陛下,可后来,他数次救你于危难,当年做错的事,也得到了惩罚。”沈氏道,“过往恩怨,就一一笔勾销吧,今后如何,全凭你的心意。你若对他有好感,我不会阻拦,若对他没有好感,也无妨,母亲有办法送你远离他。”
苏慕宜静默不言,心中千百种思绪翻涌。
“当初听说你被困越州,阿娘带皎皎去云栖寺为你祈福,请求菩萨保佑你平安回来。”沈氏含笑,轻拍她的手,“现如今你可算回家了,等过几天,你带皎皎去趟云栖寺还愿,捐些香火钱,明姝也想去,她如今身子不太方便,你记得照看好她。”
苏慕宜点头应允,又与母亲说了些体己话。
三月初五,日光和煦明媚,宜出行。
这天,苏慕宜带皎皎乘车到了县主府,准备接薛明姝一块儿出城去云栖寺,她戴好幂篱下车,却见不远处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霍伯伯!”皎皎像头小鹿似的冲出去,扑进他怀里。
霍珣稳稳当当接住那小身子,女儿甜甜地道:“谢谢您送给皎皎的大阿福,很好看呢。”
没什么比女儿的喜欢更让他高兴了,霍珣心里简直跟吃了蜜一样甜,抱着皎皎,看向苏慕宜,“我听明姝说,你们要去云栖寺,正巧我也有事要去一趟,不如一起走?”
显然,这个借口太过拙劣,苏慕宜没接话,绕过他往县主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