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跑路了(71)
她推开窗牖,寒风拂面而来,只见霍珣立在屋外,狸奴藏在他的氅衣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圆滚滚的脑袋。
觑见那熟悉的身影,皎皎立时欣喜地道:“霍伯伯!您来啦!”
担心惊动仆从,霍珣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步子朝窗前行来。
“祝皎皎四岁生辰快乐。”说着,他递出怀里的狸奴,“衔蝉奴太老了,需要照顾,所以伯伯只把踏雪送来了。”
离开英国公府那天,女儿问他何时再来,那时他答,等皎皎过生辰,他便带着狸奴过来。
距离上次分别过去了十来天,他耐心等身子骨恢复了些,事先打探好地形,特意选在晚上出门,□□过来找她,打算送了狸奴便走。
“阿慕,皎皎喜欢狸奴,我想把踏雪送给她养着。”霍珣沉吟,“况且如今衔蝉奴的情况也不太好,平素照顾它,便要分去大半精力,实在顾及不到踏雪。”
“衔蝉奴怎么了?”苏慕宜面露担忧。
“回到京中后便吃不下东西,消瘦得厉害,找了兽医给它看病,说是年岁到了。”霍珣顿了顿,把踏雪递给她,“院子外的护卫很快就要换班,我不便久留。”
院子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苏慕宜心中一惊,害怕他被护卫发现,“陛下快走吧。”
霍珣颔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皎皎,迅速跃上墙头沿原路返回,一袭玄衫融入夜色。
“哎呀。”皎皎摸到藏在袖子里的糕饼,“伯伯回去了。”
苏慕宜一手抱着狸奴,一手关上支摘窗,“袖子里放着的,是芙蓉糕?”
女儿忙把手背到身后,小声解释:“阿娘,皎皎真的没有偷吃,是留给伯伯的。”
苏慕宜把狸奴放到小榻上,脱下女儿的小衣裳一看,芙蓉糕已经压坏了,碎末蘸着糖霜黏在袖管里。
皎皎看着碎了的芙蓉糕,神色懊恼,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没关系,皎皎不是故意压坏的,伯伯知道了,会很高兴的。”苏慕宜帮女儿换了身干净衣裳,“喜欢伯伯吗?”
“喜欢,伯伯对皎皎很好。”
苏慕宜微微失神,温柔地道:“伯伯也很喜欢你。”
“阿娘,我们可以养着踏雪吗?”皎皎手脚并用爬上小榻,亲昵地抱住狸奴,“我不要别的猫猫,就要踏雪和衔蝉奴。”
便是苏慕宜想拒绝,也无法在女儿生辰这夜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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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府后门,夜色中,一辆马车等候多时。
见天子归来,褚叡总算放心了些,“雪落得这样大,陛下若是再不来,只怕赶不回栗山了。”
这些天他都宿在栗山行宫,那处气候温暖,适宜衔蝉奴休养,他也能借此时机养伤。
霍珣落下车帘,沉声道:“速回行宫。”
近来狸奴情况不妙,若非今夜要给女儿过生辰,他断然不会将它托付给內侍。
褚叡扬鞭驾车,风雪之中,青篷马车远去。
及至亥时,车舆停在琼华殿前,霍珣并步行到内殿,狸奴伏在软垫上小憩,听闻动静,睁开鸳鸯瞳。
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摸了摸狸奴爪子上软乎乎的小肉垫,“我把踏雪送给皎皎照顾了,你会不会想念它呢?要不等天晴了,我让她们带着踏雪过来看看你,如何?”
衔蝉奴喵呜两声,重又阖眸打盹,它的精神头早已大不如前,大半时间都在昏昏沉睡。
天子跪坐小榻前,眸光柔和,像是注目多年老友,“那就这样说定了。”
给皎皎过完生辰第三日,苏慕宜收到母亲送来的龙血草,这味药极难找寻,商号花了小半月光景,才在临近南疆的益安郡找到几株,快马加鞭送来靖安。
正发愁如何托可靠之人给霍珣送去,便有小內侍主动寻到她,说是褚将军请她去趟栗山行宫。
听闻褚叡邀请,苏慕宜心下生疑,“可是行宫那边发生了什么?”
小內侍踌躇了会儿,禀道:“回苏娘子的话,狸奴昨夜突然去了,褚将军想请您劝劝陛下。”
衔蝉奴没了?苏慕宜起先怔了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请中贵人稍候片刻,我取了药草,便与您去栗山。”
刚好皎皎和母亲待在梅苑,省去了托人照顾的麻烦。她回到屋里,拿上锦盒,戴好幂篱,与那小內侍从小门出去,一同乘车去了栗山。
第52章 栗山(修) 已替换
风声呼啸, 雪越落越大,路过城南街坊时,苏慕宜望见一座精致华美的宅邸, 牌匾上写着“公主宅”三个大字,遂问同行的小內侍:“陛下并无嫡亲姐妹, 这里为何会有一座公主宅?”
小內侍奉上暖炉,恭敬答道:“回苏娘子的话,此处住着的是舒弥七公主。”
苏慕宜恍然大悟, 想起前些天母亲与自己说过的事,和亲公主来靖安后,便一直被安置在宫外。
“陛下他不过来么?”
小內侍答道:“陛下从未来过此处,若有什么吩咐, 便让近侍出宫代为传话。”
她记得书中提到过, 霍珣虽不耽于女色,但后宫中有几位正式册封的妃嫔, 舒弥的和亲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苏慕宜静默不语, 小內侍以为自己不小心说错话, 惹她不高兴了,慌忙请罪:“臣口不择言,求苏娘子宽宥。”
“没事。”苏慕宜温言道。
因雪天路滑, 马车出城后放慢车速,约莫又过大半个时辰,才行到栗山。
琼华殿,地龙烧得旺, 并添置了数个炭盆取暖,天子静默端坐榻上,眉目低敛, 怀中搂着狸奴,神色憔悴,仿佛没有感情的玉雕。
殿内温度太高,逼得人出了一身薄汗,苏慕宜让內侍将炭盆撤下,望着他道,“陛下。”
霍珣闻声抬头,凤眸血丝密布,一片猩红,“你怎么来了?”
过了片刻,他又道:“是褚叡让你来的?”
“我找到了龙血草,想着给您送到栗山来,不巧褚将军派人通报,说是狸奴去了……”苏慕宜轻声说,“我与衔蝉奴相识一场,也该来送送它。”
其实漠北重逢那时,她就察觉出狸奴不似以前康健,毛色也变白了许多。她记得霍珣提起过,衔蝉奴是他在流放途中捡到的,养到如今已有十七年,差不多也到了岁数。
“底下人胡言乱语罢了。”霍珣收紧手臂,加重力气抱着狸奴,“我派人去请京中最好的兽医给它看诊,想必,很快就能到了。”
见他这般执着不肯放手,苏慕宜大抵明白褚叡为什么要请自己来行宫了。
她走过去,嗓音轻软温柔,“陛下让我看一看衔蝉奴,好么?”
说着,苏慕宜弯下腰,从他怀里把狸奴抱了过来。
衔蝉奴没了气息,许是一直被护在怀里的缘故,毛茸茸的身子尚带一丝温度,她抚了抚小家伙,心中亦很难受。
霍珣紧握双拳,过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哑着声音道:“阿慕,烦请你帮忙将它火化。”
“请陛下节哀。”
苏慕宜抱着衔蝉奴去了殿外,褚叡等候多时,迎上前解释道:“狸奴走的突然,陛下一整宿都没有合眼,也不肯用膳,臣着实不知该怎么宽慰陛下,这才求助苏娘子。”
苏慕宜点头,与他说了火葬的事。
……
午后,她把那一小抔骨灰装在玉瓶中,带回琼华殿交给霍珣。他依然怔坐在榻上,眼神空洞,小案上放着的食物纹丝未动。
“陛下多少吃些吧。”
霍珣摇头,接过玉瓶,拾起狸奴平素最喜爱的小藤球,而后沉声说道:“多谢你来这一趟,今日雪落得大,快些下山回去罢,禇叡会派人护送你的。”
听说了他这一天一夜都不吃不喝的事,苏慕宜到底不放心就这样走,于是道,“您有什么想吃的么?我让尚食局给您做好送过来。”
霍珣仍是摇头。
见状,苏慕宜没有再劝,起身去了殿外。
等她走后,霍珣起身去了书架,找出一个紫檀木匣,将玉瓶和小藤球放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颓然坐回太师椅上,将头埋在双掌间,任由冰凉水意从眼底漫出,与此同时,从未有过的倦意席卷而来……
苏慕宜重回琼华殿时,霍珣已经背靠太师椅睡着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食盒,抱了床虎皮褥子给他加上,却不想这细微动作居然惊醒了他。
“阿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