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厨娘(36)
躺在梁杉身边，侧耳听他起起伏伏均匀的呼吸声。
谢小婉不大愿意承认——就这么同他一张床上挤着，自己这心情竟然还挺愉悦的嘞！
……
第二天，日出时分。初出红日挂在东边，看不清全貌，却将第一缕阳光破空送来。
有赖床习惯的谢小婉起得比梁杉还早。
——当然，我们并不排除大当家有意装睡的可能性！
“啊，居然没醒……”
下床后随手掖了掖被子，谢小婉悄悄嘀咕：“也不知道我昨晚抢被子了没有，我从小就抢我妈被子。”
换好衣裳，洗了把脸，头发松松垮垮地绾了个鬏挂在脑后。站在窗边，听外头行人低语，时不时地，便有两嗓子叫卖声划过晨间宁寂，被凉风捎带上来。
清晨的街坊过道，是安静与喧闹的混沌综合体。
于是乎，谢小婉早起的第一个念头，当然是下楼买两屉小笼包子当早点吃啦！
“大当家的，可不能怪我偷你钱啊……我这是不忍心吵醒你，不舍得看你挨饿，这才管你借上两个银子下楼买小笼包给你吃的！”
“我这可是关心你，为你好的事情，怎么能算偷呢？”
自欺欺人地从梁杉外衣口袋里“借”了几文碎银，谢小婉猫腰开门。
等到闪身出去，嘎吱嘎啦地再将客栈木门带上，她这才足下生风，一溜烟儿地跑下楼去，直奔不远处那热气蒸腾的包子摊。
“俺家包子，皮儿薄馅大！”
时候尚早，光顾的客人不多，小贩招呼起谢小婉来就分外热情。直接掰开一只白白胖胖粉糖三角递给她看。
发面外皮松软细腻，内里满满当当盛了一汪红糖，甜蜜诱人的深红色馅料眼看着即将溢流满手。
古法红糖香味独特，半化不化地包在面皮里，更层层次次都是绝妙口感。
——梁杉肯定爱吃！
“来来来，来两个糖的！”
“小笼素包也来两屉，那边点红点儿的是肉的吧，肉的要一屉就好。”
反正是拿梁杉的钱，能多买就多买，多多益善。
虽然说的是借，可他难道还真的让她还钱不成？
这么一想，谢小婉当然控制不住自己买买买的双手，最终花光了钱，拎着三笼包子，两个糖三角，四颗茶叶蛋满载而归。
路程不远，她很快走到客栈楼下。
正待上去，迎面走来一个粗布包头，眉清目秀，满脸却是布满纹理，肉眼可见风霜的女人。
诶……好熟悉的一张脸！
第38章 肖似 手凉的女孩儿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
往日印象, 走马灯似的轮流往复着在谢小婉脑海中过了一遍。
是张熟悉的脸……
哦，想起来了！
——如此熟悉，其间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 女子迎面走来, 等到看清了眉眼五官, 赫然正是昨日逛街时遇到那遭受暴力, 默默承受的受气包。第二层, 今天细细瞧着, 这位受气包的长相……竟与梁杉有三四分相似！
细眉长睫, 眼角微翘, 鼻梁挺立。
只不过这女子眼睛更大，梁杉的鼻子更挺。其余便无再多相似之处，却叫人一眼能看出来。
是个美人……
当然！
比起大当家的还是差了那么一段距离。
可便是只有眉眼鼻梁处这两三分分的相似, 也足够让谢小婉打心底里对这位姑娘存有好感。她微笑了笑，明显见得对面来人一愣, 脸色是少顷的僵滞。
“……”
本是萍水相逢，未免人家回忆起昨天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谢小婉想着, 微笑过后，便是轻轻侧脸, 只打算与这姑娘就此别过, 祝愿她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心上如此，脚下不停。
“那, 那个……”
却是对方先开了口：“昨日，谢谢姑娘。”
诶，在谢我么？
谢小婉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脸，只觉不好意思, 也赶紧停步笑道：“昨天的事……说来惭愧，我也只是莽撞，竟不晓得有没有帮到你。”
“有，有的！”
女子说得笃定，粗布裹在脑门上，随着点头的幅度一起一落。隐隐得见几颗怯怯不安的亮点儿，不时在那两只空洞无神的眼睛里闪烁。
嗯？
想着梁杉这时候应该已经睡醒，他堪堪醒来，却见外衣被人翻过，身边又没人在……
怕不是要以为婉娘忘恩负义，趁他熟睡时卷款逃走了吧？
啧啧啧，那大当家的得有多伤心啊！
谢小婉于是客气道：“有就好，有就好，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是姑娘一介弱质女流，还是要想法子保护自己，该委屈求全时，也不能硬着头皮死犟的。”
——能屈能伸，委曲求全！
这一点，谢小婉自认做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程度。
“嗯……我知道的，”
向后小撤一步，女子手下攥拳，因继续道：
“姑娘，这，这些年来……我无亲无故，无朋无友。与丈夫一起，日日煎熬，满肚子苦水没有地方可吐。倘若，倘若姑娘不急，能否陪我些个时候，听我说两句话？”
实在来讲，这等要求，谢小婉是打潜意识里拒绝的。
她并非一个好的倾听者，最讨厌接收负能量。更何况这位美丽女子一脸惨然，想是找人倒垃圾来了——而且还是多年煎熬，无亲无友，遭受虐待积攒下来的几大车垃圾！
遭不住啊，她真心遭不住。
“哎呀，我不能……”
“……”
双瞳轻扬，与梁杉肖似的眉眼间蹙蹙颦颦，满是祈求。
被她这么一望，谢小婉张口无言——确认过眼神，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人！
于是女子又问：“姑娘，好吗？”
叫这一双美目看得心魂荡漾，迷失自我，一时间竟顾不上想些许多。谢小婉侧了侧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应道：“好吧！”
“好，那……姑娘陪我稍走远些，这里往来人多，不好说话的。”
谢小婉随便点头。
想想昨天，也不知道辛夷看没看清这位漂亮小姐姐容颜几何？
按道理讲，应该是没看到的。
否则他那种梁杉忠犬，难道不会对与大当家相似的容貌产生保护欲吗？
反正她会！
……
两人一行向西走着，离了客栈约百丈远，路上已是行人寥寥，更见不到摆摊叫卖的小贩。只不过几百米远的距离，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步一步踏在块块平铺的青石板上，谢小婉不止一次地问道：
“依依姑娘，我们不能就在这儿说吗？离着客栈已经远了，我还得趁早回去呢。”
一路走来，她们多多少少聊过几句。
风霜不掩秀丽，容貌与梁杉相似三分的这位女子姓杜，叠字依依，年方二十有二。
比谢小婉大三岁，比梁杉小三岁。
她跟随丈夫从龙翔县周边的村子上来，将家中农产品、手工艺品带来卖掉，又能换些其他东西回家。
一月一次，家里就靠这个维持生计。
……听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
——一月进城一次就可以维持生计？谢小婉觉得自己比较勤快，一个月少说能来往三次，那样的话，岂不是没出两年就变身富婆啦！
假如，她是说假如——
有朝一日没办法留在山寨，在解决户籍问题之后，自己也一定会选择过上这种充实幸福的务农生活。
“就到了。”
杜依依稍微使力捏了捏谢小婉的手，看似安慰，可后者分明感受到她自己的掌心也是津津凉凉，想来这一路出了不少冷汗。
——为什么？
眼看着周遭行人越来越少，心中惴惴不安。打从手心上渡来的丝丝凉意，一点一点游走向四肢百骸，谢小婉逐渐慢下脚步，开始左顾右盼地环视起周遭来。
待得她们行至一处宅院后巷时，来来去去只见三五个人。
就这三五个人还行色匆匆，自顾自板着脸走，一点儿不像出了事能帮上什么忙的样子。
倘若这时险情将临，谢小婉唯恐自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想了想，试着言语：“依依姑娘，你的手好凉。”
“……”
“手凉的女孩儿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你知道吗……哈，哈哈哈！”
两声尬笑过后，杜依依神色惶然地看了谢小婉一眼，低头却是紧咬嘴唇，一言不发。甚至当后者侧眼去看的时候，前者也要仰头避开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