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女主重生后+番外(65)
秦落出征那天,独孤叡站在城楼之上,目送秦落和二十多万黑羽军离开。
两军对峙,已经大大小小打了不下十来次,双方伤亡都不小。
秦落束了冠、身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素袍与狐披,站在沙山上,望着琅琊山的方向,若有所思。
太阳即将西沉,悬在天与地相接处,欲落不落。
大漠傍晚的风呼啸着吹来,将她的衣袍吹的簌簌直响,她却不在意,只站在那里,不闻、不动。
尘沙起,听到身后传来疾奔而来、以及勒马嘶鸣的声音,秦落这才回过身,看着来人,淡淡笑道:“耶律兄别来无恙。”
如今已是蚩丹可汗的耶律骁眉目之间多了些无法言说的阴戾,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手足相残中踩着莘莘白骨走到至今的,眼前的青年男子已然没了当初建业初见时那份桀骜不驯。
他朝秦落粲然一笑,明明又恍如当初:“承蒙挂念,一切都好。”
两人一前一后望着大漠日落时的风光,久久没有说话。
不远处蜿蜒起伏的沙地上如波浪一般,一层又一层,上面还留着深浅不一的各种脚印,一直蔓延到望不到的地方。
深蓝色的长空之上点缀着几朵灰浅不一的云,落日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就连地上的黄沙也金灿灿的。
余晖映衬在落日下的那朵大灰云上,变成了大乌云,颇添了几分“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更衬得地上的黄沙在落日挥洒不到的地方晦暗分明。
良久,秦落道:“曾年少轻狂时,与耶律兄打赌,那是何等的肆意猖狂。”
耶律骁笑了笑,叹道:“是啊,只是回不去了。”
秦落侧身,颔首,对耶律骁道:“我与耶律兄再打个赌,如何?”
耶律骁是极聪明之人,很快便明白秦落话中之意,笑道:“这可是一场豪赌,若我赢了如何?”
秦落道:“你我有生之年,你蚩丹铁骑不得踏入凤鸣关与北秦边境,以大漠为界,我北秦百姓亦不踏入你琅琊山与西域国土半步,不知耶律兄意下如何?”
耶律骁有些无奈的摇头而笑,这女子确如初见时的狡黠,叹道:“这倒像是个稳赔不赚的买卖。”然后问道:“若我输了,你又当如何?”
秦落心道,耶律兄是个通透人。
只听秦落悠悠的道:“耶律兄,我们中原以三十年为一世,必世而后仁,便是这个道理,我不求永生永世,三十年!只要三十年,够不够?你我以这场生死之战,用三十年换北秦与蚩丹互不相犯,如何?”
是啊,他们的国家和百姓已经经不起战争的摧残了,他们比谁都明白他们的国家都太需要休养生息了。
他们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终年以黄沙为伴,比谁都向往中原的“春风又绿江南岸”。
只是这一路走来,反对他实行“汉化”的人不在少数,他杀了不少人,可是这些人之前有,现在有,以后还会有,是杀不尽的。
为什么他们的杀戮与美好憧憬,却需要别人的国家与无辜百姓付出代价?
罢,任性这回又何妨。
耶律骁爽朗笑着伸出手,道:“击掌为鉴,天上日月与这琅琊山的黄沙为昭,若违此誓,我蚩丹引以为傲的琅琊山腹地亦不复存。”
秦落抬手,互相击了三下掌,拱手朝耶律骁郑重作了一揖,这才缓缓道:“耶律兄,沙场别后,但愿你我再也不见,今生、缘尽于此。”
很多年后,耶律兄坐在北秦皇都的茶馆里,听人说起她的传奇时,他才明白,原来在那时,她便在无声的与他告别。
一片金戈铁马之后,只见赤地千里,尸横遍野,不知是落日染红了黄沙,还是黄沙染红了落日。
“呀——呀——”
成群成群的黑鸦乌泱泱的扯着粗哑的嗓音,扑簌着落在了那片似乎没有尽头的赤色沙地上。
这种乌鸦是生活在大漠上,一种专以腐肉与血腥为食的鸟,习性贪婪却胆小非常。
它们一点一点的啄食着地上的血腥,这让它们尝到了甜头,所以久久不愿离去。
“叮——叮——”
风乍起,将不远处沙地上那面插着的饕餮旌旗上的铃铛吹的直响,呜呜咽咽,呜呜咽咽,就像风沙在为守护这片大漠而长眠于此的英魂们无声的歌唱。
乌鸦们受到了惊吓,“呀——呀——”的直叫,连忙扑簌着翅膀,念念不舍的飞远了。
全身是血的秦落用尽身上仅有的力气慢慢地爬到了一座沙丘之上,艰难的试了几次,这才翻过身。
秦落仰面望着长空之上的青天白云,轻轻叹了口气,腹上好几处沾染了沙子、已经痛的麻木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汩汩的涌着血……
恍然之间,她好像闻到了梅花的清香。
建业城的梅花,应该已经开了吧。
昭然困意齐涌眉头,于眼前最后一片清明,秦落好像看到了阿爹和阿娘带着阿弟在向她招手。
她仿佛间,看到了她的少年郎,唤她:“阿凰”,正骑着白马,朝她飞奔而来……
秦落颤着手指,想伸出手,去拥抱他们,告诉他们,她很想他们,可是、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抬起手。
滔滔不竭的倦意滚滚的席来,青天白云消失在她眼前,她的眼中慢慢地陷入了无尽黑暗,将她的不甘与思念拉入深渊,生生世世沉沦,没有归期。
原本万里晴空的大漠却忽然乌云蔽日,沙尘起,一大片殷红的阴影以势不可挡之势,无声地而来……
☆、落子勿悔(终)
时光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长宁十七年。
只听“噗通——”一声,一个身影坠入了冰湖之中,另一个站在岸上的少女落荒而逃。
沉入湖中的少女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不停挣扎着,她临失去意识前,听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还看到不同的面容充斥在她的脑海,一遍又一遍:
“朕与你死生不复见。”
“阿凰,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秦落,如果有来生,换你停下脚步来等我,好不好?如果你愿意回头,你会发现,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秦落,若有来生,我为猫,你为鼠,我们不死不休。”
“你走后,我会为你虚设六宫,空留后位二十载。”
“秦落,你已经被广陵王殿下退亲了,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你怎么还不去死!”
“秦落,你为何要如此绝情?”
“因为我……放不下曾经对你的爱慕。”
“秦落!”
“姐姐!”
“秦落!”
“姑娘!”
“秦落!”
“……”
她的身体还在继续下沉,恍然之间,她好像看到一个人影跃入了水中,历尽重重阻隔,朝她游来……
“嗬——”
陷入昏迷之中的秦落痛苦的大叫一声,悠悠醒转,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她在采薇院房中的床幔。
身上又冷又痛的出奇,她挣扎着想从榻上坐起来,却头沉脚轻。
秦落慢慢地从榻上挪着寒冷入骨的身子坐起来,扭了扭手腕,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吱呀——”一声,梨花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秦落看到身着鹅黄衣裳、早在上一世的长宁二十年时,便死于乱箭之下的蓼兰鲜活如初的出现在她面前。
蓼兰笑靥如花,语气中甚是欣喜的跟她说:“姑娘,你醒啦!”
秦落心中讶然不已,生生被这一声姑娘唤的眼眶莫名一涩,鼻端微酸,千言万语,却尽在一声:“蓼兰……”
我见故人不胜欣喜,料故人见我应如是。
早春熹光初现,喜鹊在窗外叽叽喳喳的叫着,蓼兰迎着还带些寒气的晨光朝她走来,语气里有些嗔怪:“掉水后感染的风寒还没好全,姑娘怎么就起来啦?”
“躺的太久了。”秦落很少见到她这样开心,不由哑着嗓子,问道:“今天怎么这般开心?”
蓼兰笑道:“姑娘大难之后,必有后福,这不,外头的喜鹊,都来向姑娘贺喜了呢。”
秦落记得之前落水,是广陵王来向她退亲的。
何喜之有?
她临失去意识前,记得有人救了她。
秦落脑中混乱,诚不知今夕何昔,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时岁,亦或所有一切,不过是自己浮生大梦一场。
只听蓼兰向她琅琅而笑:“姑娘,有天大的喜事,咱们府里怕是要出两位王妃了呢,听说建安王殿下大败南渝,凯旋归来,特向陛下要了恩典,广陵王前脚刚走,建安王殿下便来府里向少傅大人提亲,准备迎娶姑娘当建安王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