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这个计划万无一失,谁知道青韵在木屐断的时候竟然做了个怪异的动作稳住身形,没有犯下大错。而长乐帝也一反常态,不仅包容了她的小错处,竟还让她活过了一夜!
想到这,他看向苏浔的眼神更加阴沉,目前的状况,苏浔应该还没有把他的事情捅出去,但她依旧是个祸患,必须要尽早除掉。
周平的这一番心思,苏浔早已经猜到,如今看着他那狰狞的眼神,苏浔便知道他动了杀心。
她后退一步,下意识去摸自己袖中那把玉簪防身,然而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
簪子呢?
她面色微白,丢在哪里了?
她飞快地回忆,也没想出来丢在哪里,难道丢在安神殿了?一想到这个猜测,苏浔的脸色更白了。
她顾不得周平那狰狞的眼神,抬腿便要跑出去找簪子,却被周平一把拽住。
“想跑?”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根绳子,竟然是想勒死她!
苏浔往回拽着自己的胳膊,厉声警告他:“周平,你要是动手,我便大声呼喊,我这四周,可住着不少舞姬。”
听到她这么说,周平握着绳子的手一顿,果然犹豫起来。
两人正胶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传来轻叩声。
周平下意识松开了手,苏浔急忙去拉开门,待看清门外站的是谁的时候,她不由打了个哆嗦,竟然是李温。
苏浔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周平不知何时收起了绳子,笑得一脸温和迎上来,全然不复方才的狰狞:“李公公,您怎么来了?”
李温见他也在,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平笑着回道:“青韵昨夜服侍完皇上,如今身份已不同往日,奴才来看看她有没有缺什么。”
这谎话说得天衣无缝,苏浔只顾得猜测李温为何而来,也没有拆穿他。
李温没有多疑,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浔:“皇上宣你晚上继续侍寝,跟我走吧。”
苏浔怔住,心道,完了。
……
浅月挂树梢,安神殿静立在月色之下,宛如吞人的兽口。
苏浔又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的送到了门口。
她穿着一身浅黄色薄纱裙,低着头一动不动,任身边的人检查。
李温这一次亲自监督。上一次让她携带进一根玉簪,全是因为他失职,还好皇上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这一次他可不敢再犯同样的错了,于是他让婢女将苏浔全身上下重新搜了一遍,甚至连头上的零星发饰都没放过,确保没有尖锐的东西后,才将她带进安神殿。
这一番不同于昨日的过于仔细的搜身,几乎坐实了苏浔心中的猜测,怕是她昨夜带玉簪进安神殿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眉心突突乱跳,一边飞快地思索着对应的办法,一边迈着沉重的步子,跟着李温再一次踏进死寂无声的安神殿。
石雕一样的婢女如昨日一样呆站在两侧,她绕过几道屏风,终于又踏入内殿,来到了昨日的鲛珠帘幕前。
“皇上,青韵姑娘来了。”李温隔着帘幕,对着里面的人低声说道。
苏浔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一双只穿着白色足衣的脚,从鲛珠帘幕里面走出来,停在苏浔面前。
“抬起头来。”
苏浔听话地把头抬起来,小变态虽然瘦削,但身量极高,她抬起头,刚好看到他掌中,握着一把熟悉的玉簪。
她的心瞬间咚咚乱跳,情急之下,她狠狠咬了一下唇瓣,那张花容月貌的脸,顿时泪如雨下。
裴怀泠看着她忽然噼里啪啦的满脸眼泪,颇有兴味地问道:“你哭什么?”
苏浔用袖子擦着眼角,抽噎道:“ 奴婢有罪,昨日不该将玉簪偷偷携带进来。”
“那你为何要带着它来见朕?”
“因为……因为……”苏浔的眼泪滚滚而落,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因为奴婢想自戕,望皇上恕罪!”
自戕?裴怀泠眯了眯眼睛。
苏浔跪在地上,继续低声啜泣,她的眼尾已经哭红,连鼻尖都发红起来,而脸上的眼泪还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落,这一番可怜弱小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同情。
旁边的李温怜惜地望着她,已经相信了她的话。这种卑微的小舞姬是没胆量伤害皇上的,她定然是畏惧折磨,才想先自行了断。
裴怀泠却摩挲着手里的玉簪,似在掂量她话中的真假。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浔哭得眼泪都快干了,裴怀泠还没有开口,她一颗心七上八下,难道这狗皇帝想让她哭死?
在她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裴怀泠的长指忽然一松,那支玉簪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苏浔的抽噎一止,泪眼婆娑地望着裴怀泠。
他那双黑漆漆的双眼正含笑看着她,像在看一只好玩的猫狗:“以后,你就服侍在朕的身边。”
第6章 皇后娘娘
苏浔仿佛五雷轰顶。
服侍在他身边?是要将杀头刀日日悬在她头上?
她一时被惊得忘了抽噎,呆愣愣地瞪着虚空。
裴怀泠淡淡一笑。眼前的女人,要么是真懦弱,要么是智勇双全,他难得在这活死人墓一样的深宫中,看到这样一个有几分生气的人,不如将她当个小玩意儿放在身边逗趣。
苏浔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里逗趣的小玩意儿,她咽了口唾沫,半晌,才干巴巴地回道:“谢皇上……”
一直站在一旁不吭声的李温也大吃一惊,他跟在长乐帝身边已经近三年,他从前可是容不得身边人有一点瑕疵,不论这青韵要杀谁,只凭她携带玉簪近身这一件事情,他早就该把她杖杀了。长乐帝这做法,实属有些反常。
当然,李温更不敢质疑,因为上一任的太监总管,就是死于话多。
于是李温朝裴怀泠弯腰道:“皇上,此时天色已晚,奴才去殿外候着了。”说罢,同昨夜一样,识趣地带着一众婢女退了下去。
内殿剩了他们两个人,寂静得有些诡秘。
苏浔跪在地上,一颗心越跳越快。
她如今最担忧的,倒不是狗皇帝让她服侍在身边了,若是能活着,日日伺候他也不是不能忍,但是,她还能活着吗?
昨夜她运气好逃了一死,今晚上可不好说……
她的眼前不仅又浮现出记忆中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今天的她什么利器都没有,要是这狗皇帝要凌虐她,她拿什么反击,难不成,要肉搏吗?
想到这,苏浔抬起眼梢,小心翼翼地看了裴怀泠一眼。
他虽然瘦削,但身量高,这样一个成年男人的体格,她这个娇娇弱弱的身体哪里能对抗得了?
裴怀泠敏锐地察觉到她那道视线,一双眼睛阴恻恻地半眯:“起来。”
苏浔听话地从地上站起来,待看清楚裴怀泠手中拿的东西,一身寒毛顿时吓得立了起来。
只见他手里握着一条腰带,腰带精美,上面金玉镶嵌,苏浔看着这条腰带,似乎已经看到它抽在自己身上的钝痛,她扑通一下又跪在地上,做出最后的挣扎:“皇上,求您饶了奴婢一命吧!”
裴怀泠把玩着手里的腰带,在苏浔惊骇的目光中,将它慢慢地——丢在了地上。
他俯下身子,一双黑漆漆的凤目望进她的双眸:“朕只是让你帮朕更衣。”他的脸这样近的贴着自己,近到苏浔都看到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他全身苍白,连脸上的绒毛都是苍白的,仿佛他体内根本没有鲜血,只是披着一层鬼气森森的俊美皮囊。
苏浔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颤着手将地上的腰带捡起,小声道:“望皇上赎罪,奴婢这就帮您更衣。”
“不用了。”裴怀泠直起身子,“你既然这么喜欢跪着,就接着跪吧。”
他没再看她一眼,转身掀开鲛珠帘幕,走了进去。
六尺宽的檀香木龙榻今日换了绀青色的床帐,裴怀泠躺了上去,不久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苏浔还跪在外面,手里攥着那条金玉镶嵌的腰带,神色游离在状况之外。
小变态又睡着了,难道她和昨夜一样,又逃过一劫了?
这一晚上,苏浔还如同昨夜一样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小变态后半夜的折磨,她跪得腿要断了,在身体挨不住,心神也要崩溃的时候,天,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