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天好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快点儿回来啊。”
等桑天好往小区里走去,暗沉的天色淹没了他的身影,桑枝才握紧了伞柄,往旁边的那条巷子里跑去。
可当她刚刚跑进巷口,在摇晃闪烁的橙黄灯光下,层层雨幕的那一头,似乎有一个人久久的立在那儿。
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淋湿了他的乌发。
暖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却仍像是落在远山朝暮之间的第一捧雪,轮廓朦胧似画,肌肤也是透着冷感的苍白。
桑枝愣在原地,连一脚踩在水洼里都好像没有察觉。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她就撑着伞,一步步朝着他跑了过去。
在这寂静的巷子里,她的脚步声是除却淅沥雨声外,落在他耳畔最后的声音。
容徽看着她从巷口走来,看着她站在那儿,也看着她撑着伞跑过来,稍稍踮脚,替他挡去雨水。
他久久地盯着她,像是忘记了要说话。
“容徽?”
桑枝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你怎么站在这儿淋雨?”
她始终无法分辨,他那双被雨水浸润过的灰蒙蒙的眼瞳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等你。”
他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目光落在她另一只手时,他眼睛里的光影明灭,终于又黯淡下去,“蛋糕呢?”
蛋糕?
桑枝怔住。
她想起来昨天她对他说过,今天会给他买一个草莓蛋糕,让他尝一尝。
他总是拒绝得很果断。
昨天也一样。
但桑枝还是缠着他,“你就试试嘛,真的很好吃的!我喜欢的你肯定也喜欢呀!”
他没有说“好”,却也没有再说“不要”。
“你,你昨天不是……”
桑枝喃喃出声,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他忽然转过身,声音有点闷,“骗子。”
桑枝连忙跟上去给他撑着伞,“对不起嘛,我明天再给你买,好不好?”
“容徽你理我一下呀,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也不想呀,我今天本来都已经买了,但是我舅舅他们忽然来林市了……”
她跟着她走近小区,巴拉巴拉地解释了一堆,却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没有。
最后站在三楼昏暗的楼道里,她剥开一支棒棒糖的糖纸,试探着送到他的眼前,小心地望着他,“这个也是草莓味的,你要不要吃?”
容徽像是有点挣扎,但看着她手里捏着的棒棒糖,又瞥见她那双清澈的杏眼。
他还是低头,咬住糖果。
那一瞬,他柔软微凉的嘴唇轻触她的指节,她下意识地松了手。
那样温软的触感仿佛残留在她的手指,她抿着嘴唇,睫毛颤啊颤的,她结结巴巴地问他:“甜,甜吗?”
“甜。”
少年乖乖地应声,他那双眼睛望向她时,终于多了一丝欢欣。
他抿着唇片刻,最终轻轻地唤她,“姐姐。”
这是十二岁的容徽,第一次叫她“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从容徽养父母的女儿变成邻居家的姐姐,桑枝有话说:当姐姐当得真有点习惯了:)
——
让我们期待一下之后十七岁的容徽,开始暗恋“姐姐”的生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5章 报纸新闻
赵明希一家租房的事情还是被赵簌清知道了。
是赵明希给她打的电话。
她当天晚上就给桑天好打了一个电话,应该是赵明希跟她说了些什么,赵簌清虽然对自己那位大嫂从来都不感冒,但对待她的哥哥赵希明还是有着很深的情感。
但她从来都是一个很理智的女人,所以那天晚上她跟桑天好说,“其实这件事你可以不用管,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
“没事的,就是让他们暂住几个月的时间,反正楼下那套房子也没住人,我把它收拾出来就行了。”桑天好说道。
说到底,当初赵家和桑家也还是很好的关系。
他这位大舅哥以前也帮过他几个忙,桑天好不是那种喜欢欠着人情的人。
“那你记得,千万不要透露你还有多少房产的事儿,不然我那大嫂她肯定……”
赵簌清话没说完,揉了揉眉心。
她那位大嫂就是个势利眼,要是她知道桑天好不是她以为的穷光蛋,估计又得生出不少事儿来。
桑天好只能应声。
第二天桑天好就开始张罗着让自己的朋友们来帮他搬东西,忙了一天总算是把一楼的房子收拾出来了。
当天晚上桑天好约好请他的几个朋友在外面吃饭,桑枝说不去,他就给她微信转了点钱让她自己吃晚饭。
桑天好走之后,桑枝就把自己中午取回来,放在冰箱里的草莓蛋糕拿出来,去了容徽那里。
夜幕降下来时,他家的客厅里全然没有一丝灯光。
桑枝在玻璃茶几上点了十支蜡烛,摇曳的火光像是点亮这夜的星子,一颗颗坠在他的眼睛里,形成模糊的剪影。
“容徽,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桑枝把蛋糕盒子拆开来,问他。
“12月26号。”
容徽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回答。
桑枝一愣,那不就是明天吗?
她看了看桌上的蛋糕,又看了看他,最后她把蛋糕上的一颗草莓拿下来递到他面前。
容徽低眼看着她手指间捏着的那颗草莓,最后在她期盼的目光中,还是吃了。
就像是多年吞咽过东西,身体对于异物的本能排斥感,一种恶心的感觉骤然袭来,他不可抑制地弓腰干呕。
桑枝吓了一跳,连忙轻拍他的背,“容徽你怎么了?”
容徽此刻已经无暇回答,他憋得眼眶发红,一双眼睛雾蒙蒙的,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
他抓着她的手腕,有一瞬攥得很紧。
桑枝被他捏得有点疼,但她还是忍着没有挣脱开他的手指。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你没事吧?”
难道是草莓有问题?
桑枝干脆伸手去拿了一颗蛋糕上的草莓,喂进自己的嘴巴里。
酸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仍然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桑枝咬着草莓,有些疑惑,“没有问题啊,为什么你会……”
她没再说下去,当她对上他那双眼睛时。
他薄薄的眼皮已经被莫名的温度烧红,浅薄的颜色就像是绮丽的云霞一般,铺散在他的眼尾。
最终,这个蛋糕他还是没能吃上一口。
桑枝孤单地吃着草莓蛋糕,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这个蛋糕再没有之前那样的味道,当她看着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时,她就更有些食不知味。
“容徽。”
桑枝忽然唤他。
容徽应声抬头,望向她时,那双眼瞳里仍然水雾朦胧。
“我明天帮你过生日吧?”
桑枝弯起眼睛,对他笑。
她绝不知道,此刻她的面庞落在他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蜡烛的火光凝聚起来暖黄色光芒铺散了整个客厅,而她就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仰着一张白皙秀净的面庞望着他。
她的一双眼睛明亮清透,弯起来的时候,就像月亮。
客厅里寂静无声,他久久地盯着她的脸。
或许他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在容徽最孤单无助的十二岁那年,也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每天敲响他的门,陪着他下棋,同他说话,对他笑。
他记得她的话痨,也记得那天雨夜的楼道里,她喂给他的那颗糖。
记得她讨好似的一遍遍说“我错了”。
也记得她偶尔也想捉弄他,却总是失败时的气鼓鼓的模样。
手指动了动,容徽忽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眼尾。
忽然的触碰带着微凉的温度,令桑枝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
她听见他说:
“姐姐,我很开心。”
这大约是桑枝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见他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一双眼瞳像是被月辉浸润濯洗过,清澈又动人。
他抿着唇,有些羞怯。
当他的指腹抹去她嘴角沾染的奶油痕迹,桑枝的心脏就好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她几乎就要陷在他的目光里。
“再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