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问道。
阿终和他父亲的感情并不算亲近,甚至可以说是疏离的,除了听从娘亲遗言寻亲之外,是不是也因为她早年被她的爹爹带至京城?
她甚至都有几分确信了。
记忆中小时候的阿终明明和她一样不想离开对方的,可为了不让她纠结两难,又硬生生改了口……
“是,我来找小风。”
何终直视着她,抬起手轻柔地抚着她的额,缓声实话实说道。
士如风听到想听的答案,情不自禁抬起手覆在他抚摸着她额头的手上。
这个世界里,她感觉一切都恍如隔世般遥远。
事实上她这次穿来也确实是隔了一世,她在现代已生活了二十几年。
小时候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人物,仿佛都隔了一层朦胧而穿不透的纱,淡薄了些许,心绪也并非有很大激荡。
可是,唯有阿终,她觉得是很真实的存在。
从他们重遇开始,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大胆地向他靠近。
她总感觉,这次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是因为阿终。
因为阿终对她的执念。
在她没回来之前,阿终心里该是如何的悲凉。
失去了娘亲,到了京城却与‘她’对面不识,看着终于寻到的‘她’忘记了他,对何续投怀送抱。
阿终没有主动告诉她她还有哪些关于他的记忆没找回来,他只是一直不放手,一直陪着她,不离开,向她昭示着他们还有以后大把的时间。
而这让她心中无比安心,他不说,她也就不会去问。
阿终是想让她自己回想起来,亲身去体会吧。
……
一月之后。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殿试由当今圣上亲自面试考核,殿试的贡生不会有落榜的说法,只是排出个名次。
士如风主动起得很早,快速地先于阿终穿好衣服,抢到了帮阿终服侍穿衣的机会。
何终缓缓穿好里面的衣服便在一边坐卧着等着她,看着她难得清晨兴冲冲的模样,不忍打扰一般。
何老爷前日便命人送来一套衣服给阿终,看得出来时特地准备订制做出来的。
相比她第一次见到阿终时他在士何两家的宴会上穿的那套不知要贵重多少,绣缎纹路,环佩玉玦,无一不精。
士如风按部就班地给阿终穿好,一一为他扣上环佩。
阿终的体型被这套衣服完全衬托出来,深蓝底色,整个人都显得流光溢彩。
她非常不明白尤施的眼光,老是说阿终淡漠疏离,看着就被一股巨大的清冷感覆盖,谁还来得及注意到他的容貌。
胡说,阿终明明温和有礼,温柔至极。
有本事找公主去啊~
二人吃过早饭,士如风把何终送至府门外。
目送阿终的马车离去后,士如风转身打算回府。
而在她身后,何续一身酒气却笔直地站着,目光紧紧盯着她,挡住她的前路。
士如风转过身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惊到。
对面的人虽未说话,却挡在她的正前方,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碰到了他……
一想到这里,头就已经生理反应般地开始发晕了。
不过这次头晕她竟感觉到程度轻了不少,在可控的范围内。
难道是因为她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恢复了一些?
还是她和阿终刚刚那啥的缘故?……
这时头晕得又深了一些,刚好把士如风的歪心思扳了回来。
何续为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她?
“士、如、风……”何续终于开口,仿佛极不愿意从他口中说出这个名字,又仿佛极度压抑地咬牙切齿。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样极度厌恶的口气说出口,士如风下意识地皱眉,忍着巨大的晕眩感,正视着对面的人。
“是不是你……在赐婚前找了羲和?”何续的目光显出一分凶狠。
士如风顿时心下明了。
他说的是当初选驸马时她为了不让阿终被选到,私下求尤施帮忙去面见羲和公主的事。
虽然她的目的只是单纯为了不让阿终被选到,这样才能让她和阿终的婚事继续,但另一方面确实很大程度地增大了何续被选为驸马的可能。
“是我”,士如风直视着他,答道,“我想和何终在一起,所以去求见公主。”
这件事,她并不后悔。
何续听到士如风肯定的两个字回答后仿佛陷入深沉的压抑,整个人显得沉浸而又恍惚。
“是你鞭打了我的母亲?”何续目光空落,但整个面部表情却像在极度隐忍着一般,仿佛下一秒便会狰狞毕现。
“是”,士如风坦然答道,目光渐冷,“你母亲专挑在科考第二日、府内无人时要鞭罚我,那一鞭是我还回去的。”
想起当时何母的险恶用心,士如风本想尽快远离何续的心思顿时歇掉大半。
“成亲之日朝我投怀送抱的,难道不是你?”
我去尼玛——
士如风听到最后一句顿时火上来了,“你喝糊涂了吧!是你莫名出现在那条道上,最后是我用力推开你你怎么不说?!”
当日他的出现直接导致了她头昏欲裂,而这又让她直接把自己的洞房花烛夜给昏了过去。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极度不得劲儿。
虽说这也不能全怪他,可现在他竟然这样提到,她胸中的洪荒之气要控制不住要撒撒了。
“你当自己是花儿哪,我得一直围着你转,没看我这些天一直避着你吗!睁开眼看清楚行吗?”
“还有你妈——你母亲,是她先来找茬想害我和阿终,我还不能反抗了?你去她那儿问清楚再来找我行吗?”
何续大概是喝多了脑袋钝,竟没有反驳出口,只还是一脸愤懑地看着她,这倒让士如风心中爽利了几分。
“竟是你害得我……”
何续微微垂下头颅,语气带有一分绝望暗哑,整个人显得丧而恍惚。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此刻何续的心中所想皆显示在了脸上,没有遮掩。
士如风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又在惦记她那个长姐士如玉了。
何续现在的情绪化状态严重,而且很明显,他想把所有怨怼的情绪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是她。
“何续,没想到你也是个欺软怕硬之人。”
何续似乎极度厌恶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何续’二字刚出口,对方便眉头深皱。
听到‘欺软怕硬’四字,更是怒不可遏,怕是从未听过别人这样说他。
士如风却未怵他,继续道: “二子各有一地,一壮汉夺之。二子惧其拳力,不敢二动。
后壮汉将多余之地匀给其中一子,另一子嫉恨之。”
说完便停顿了一下,定眸看向何续。
“何续,你说这个没得到地、却记恨另一孩子得到地的孩子是谁?”
士如风反问他。
“你什么意思?”何续似有所觉般,开口问道。
“没什么意思”,士如风随口答道,神情却不似玩笑,“只是觉得明明是壮汉抢了地,这孩子打不过壮汉就认怂,看到别人拿回了地却有胆量嫉妒,挺有种的。”
“你——”何续似乎立即意会了其中之意,想言明之际却又立刻顿口。
仿佛是来自骨子里的对某种人为之力的敬畏。
士如风的意思很简单,若把人身自由比作是地,那么左右二子人身自由的罪魁祸首便是壮汉。
自然,最终剥夺了何终人身自由的便是——皇权。
可叹何续似乎意识到这点却连说出口都艰难。
清醒
“少夫人!”
就在士如风身体摇摇欲坠之际,一个人影疾速闪过来,挡在她的身前。
秋火在院子里收拾好碗筷,又细心扫好了院子和院门前的空地,自发地去迎送少爷出门的少夫人。
到了府门却发现少爷的嫡兄正气势不善地挡住少夫人的路,还未来得及想,身体便已然做出迅速的反应护在少夫人身前。
之前在府里时他就发现了少夫人还是士二小姐时对这位少爷的嫡兄很是‘亲近’,后来却又转而对少爷情有独钟,种种细节,各个动作,判若两人。
是的,判‘若’两人。
只是少夫人不说,他便不问,不疑。
他长期跟着、关注着恩人少爷,而少爷看似冷漠疏离,他却知道,少爷自来京后便一直暗中打听着、注意着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