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番外(80)
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头颅濡湿了牧临川衣摆。牧临川用力挤出了眼里飞溅的鲜血,提着怒目圆睁的人头,绮丽可怖得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少年有些无辜地拉了拉唇角,抬起眼,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死士,竟然还能漫不经心地笑。
“果然是好一出大戏。”
脸上血点飞溅,如斜阳笼雪原,烟霞落秋水,多了几分肃杀迫人的艳冶。
本以为这小暴君多年纵情声色,早已被掏空了身子,前几天又听闻他为博得王妃一笑,摔下马来,今日这场伏击必定能取他性命,却没想到这小疯子竟非易于之辈。
一击未得手,天子宿卫亲兵已赶来。
牧临川此时非但眼睛通红得像个兔子,眼尾也都曳上了抹红,犹如锦鲤摆尾,这一向昏聩无能的小疯子竟然在此时显露出真龙天子之相。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咯噔一声,长长叹了口气。心知今天是拿不下这暴君来了,当下竟然纷纷举了剑自刎。
鲜血喷薄而出,瞬间泼了顾清辉满头满脸。温热的鲜血兜头浇下,顾清辉好似骤然回神般,剧烈地颤抖起来,脚下一软,浑身虚脱。
“陛下。”顾清辉骤然变色,提着裙子狂奔到了牧临川面前,“快保护陛下!”
目光落在了牧临川脸上,顾清辉眼前一黑,猛地眩晕了一下,“文殊,你无事吧?”
她用力喘息了一声,才敢看去少年的伤势。牧临川那双红瞳,冷冷清清地看着她,唇瓣一动,吐出两个意味莫名的字:“嫂嫂。”
顾清辉忙压了眉头,伸手去扶他:“别动,我帮你看看伤势。”
牧临川闻言,顺从地垂下眼睫,空门大开,任由顾清辉查探。
顾清辉咽了口唾沫,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紧张得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在摩挲到他胸口的位置时,随即掣出了一把匕首,直刺向少年胸膛!!
在这一剑即将贯穿牧临川他心房的刹那,手腕却被人反手握住。
顾清辉呼吸陡然急促,就像是被蛇缠住了手腕,一个寒颤,手下失了准头,刀刃偏移了一寸,只堪堪扎在了少年右肩。
鲜血顺着右肩的血洞汩汩流出,牧临川眸色深深,唇角微弯,亲昵地握着她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将自己脸上的鲜血都抹在了她手上。
他目光了然,若有所悟地笑道,“你看,你果然还是选择了牧行简。”
“嫂嫂,你手上沾的可都是我的血。”
顾清辉瞳孔骤然收缩,喉口干涩,眼中惊惧交加,道:“你早知道了?”
牧临川静静地看着她,眼里飞快地掠过了抹不为人知的伤痛之色。
他甚至有些茫然地想。嫂嫂为什么这么怕他呢?难道不是她要杀了他吗?该害怕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还是说,她一直都害怕他?
她的确一直都怕他。顾清辉浑身一颤,心底最私密的感情就这样被翻了出来,暴露在了日光底下,少女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眼神多了几分空茫几分恐惧,牙关咯咯打颤。
她一直都怕文殊,怕这个少年。牧欢将人皮鼓送予他,他毫无多余的反应,坦然说谢。
幼年的牧临川不爱笑,漠然疏离,像是置身于一个独属于他的世界,他在这个世界里,冷静到以至于冷血的观察着外界的众众人和事,再学着一点一点完善自己属于“人”的那一部分。
每次看到男孩儿红到发黑的双眼,平静的目光,她都忍不住感到一阵隐约的惧意,心脏跳得几乎快要落空一般,骤然失去频率。
与他接触,不过因为他是牧行简的堂弟。她勉强与他接触与他交好,与她虚与委蛇,没想到就这样被他黏了上来。他就像是一抹幽魂,又像是她无法摆脱的梦魇。
当男孩儿的手牵上来的时候,这就像是被阴冷的毒蛇缠上了,她怕得忍不住浑身发抖。
牧临川沉沉地盯着她,顾清辉唇瓣颤抖,猛然抬起眼,急切辩解道:“不、并不全是这样的,文殊你听我说。”
她性子一向冷淡,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牧行简才勉强与他接触,可后来,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之中,她是真的把他当成弟弟来看待的。除了那点被她深埋入心底的隐秘的恐惧。
将顾清辉的反应尽收眼底,牧临川沉默了半晌,眼睛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他自小就聪慧,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一直装聋作哑,不愿相信罢了。
本以为嫂嫂是不一样的,可到头来不过如此。
少年漠然地想。
就如同他阿母,那个贱人。
“我知道……果然瞒不过你,你自小就聪慧。”
心知这时候再多的辩解都显得无力,顾清辉颓然抿紧了唇,半晌,才挤出几个艰难的字,含着些隐约的气音:“……对不起。”
牧临川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反问道:“嫂嫂,我有哪里比不上堂兄?”
“我比他好看,比他聪敏。我有哪点不如他?”
顾清辉疲倦地闭上眼,自嘲的苦笑,“你、你与他不一样。文殊,你、你很好。”
少年红瞳幽深,浓得发紫发黑,他黝黑的眸子如有云气旋开既和。
“然而就算文殊再好,你也选择了他不是吗?”
“嫂嫂,”牧临川忽然弯了弯唇角笑了,“其实今日,是文殊在赌,在堵你会不会为了成就堂兄的伟业而要了我的命。”
顾清辉一时哑然,脸上浮现出痛苦的愧色。
牧临川一向敏锐,惯会察言观色。只是他鲜少对她如此刻薄。而如今他的狡黠他的聪慧他的敏锐,都成了他刺向她的箭。
他则不以为然,满身鲜血地冲她微笑。
“很显然,”牧临川坦然地眨眨眼,“我赌输了。”他的眼里已经看不见任何隐痛,看不见任何软弱。
“嫂嫂,你知道吗?这同时也是我给你的机会。”
他站起身,眼睫微扬,如同美丽的蝶翅。语气轻而缈,如清晨的露珠,被太阳一晒,好似就蒸发成了水汽,荡然无存。
“其实文殊一直都想杀了你。”
“你与……阿母很像。”
.……
他的阿母。
牧临川几乎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只隐约记得她好像姓顾,与顾清辉同族。论辈分尚且还能算得上是顾清辉的姑母。从他懂事起,他心中就存有一个隐约而大胆的念头,他要杀了她。
杀了他的母亲。
这是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所以他将这个想法一直藏得好好的,深埋于心底,人前依然是那个乖巧的模样。
哪怕他阿母踹在他脸上,拖着他头发将他从床上拽下来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乖巧的模样,还会小声地哄着她,说“阿母……阿母不哭,都是文殊的错。”
都是他的错,他是个不该出生的孽种。
阿耶死后,阿母想要掐死他,在他面色铁青被丢进灌木丛里,险些断了呼吸之后,是一个婢女发现了他。人人都劝阿母忍耐,说宫里那位得罪不起,她若是不想看到他,将他送到寺里去就算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得知自己即将要被送到寺庙里去后,男孩儿想都没想立刻就去找了她。
“我要见阿母。”
男孩儿眼里露出几许迷茫之色。被仆妇拦在院门前,他做梦也没想到阿母要将他送到寺里去。他胆怯不安地想,难道是他这个孽种,这个贱。货表现得还不够好吗?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哑然无声地想。
仆妇眸光微动:“郎君请回吧,女君如今不见人。”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仆妇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之意。他就像是一只喷吐出蛛丝的蜘蛛,不放过蛛丝上一点细微的动静,敏锐地感知到周遭任何的动静。
男孩儿默默转身退走了。
然而仆妇眼里那抹转瞬即逝的慌乱却在心底挥之不去。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中的疑窦也越来越深。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还是转身跑回了院子里,推开了仆妇,冲进了屋。
仆妇在尖叫,她也在尖叫。
她捂着胸口,从帐子里坐起,一向姣好美艳的面容扭曲了。
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了帐子里,久久未曾出声。
他看到了帐子里两具白花花的□□,赤条条的,像是纠缠在一起的蛆虫。那其中一条,就是名为阿母的女人,女人坐拥着被褥,大声尖叫,愤怒地质问是谁放他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