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番外(79)
坐在床前,远处天色阴沉了下来,山雨欲来,大团大团的乌云遮蔽了天日,拂拂愣愣地看着门庭寥落的永巷,脑中突然冒出个莫名的念头。
“要变天了。”
今年好像已经是永熙八年了吧。牧临川九岁即位,改年号永熙,如今正值十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在永熙八年的梅雨时节,长乐王牧行简从荆州打了下来,一路如摧枯拉朽般,畅通无阻,直入上京。
雨水落了下来,拂拂抬手关上了窗,忧心忡忡地皱紧了眉。
……
永熙八年,六月,筹谋许久的长乐王牧行简终于有了动作,荆州兵大军集结完毕,以清君侧之名,讨伐江州刺史解垣,并遣南平郡郡守崔素,联络湘州刺史王异一同东下。
江州位于建康的上游,其地位更类似于强镇荆州扬州的缓冲地带。
联军一路连克豫章、鄱阳、历阳等郡,所过皆如履平地,联军士气大振,于六月二十日,驻守石头城,逼近上京。
夜半,淮水汤汤,穿城而过,绵延群山沉睡于涛涛潮水之中。
一轮圆月朗照,星河动摇,月色照着荆州铁骑,铁甲烁烁,如覆寒霜,倍觉寒光冷。
虽然已是更深露重,但长乐大营依然火把猎猎,有带甲军士持枪行走。
主帐大营之内,牧行简召集众将商讨攻城事宜。
牧行简眉头沉凝,他一身甲胄,腰挂长剑,立在舆图前,眉头紧皱。行动间,剑甲相撞,发出鸣金之音。
青年正是英姿勃勃蓄势待发之姿,此时眉眼沉肃,若有所思。
在场众将都是跟了他数年的,自然都知道牧行简这个时候在想些什么。
众幕僚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上前低声道:“倘若王妃能一举得手,则明日那小暴君将魂断华林园矣。”
“彼时不费一兵一卒,上京自破。”
牧行简这才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大营主帐,收敛了心中那点儿儿女情长,微微颔首。
上京的雨已经一连下了数日。而这日的雨水,却比以往来得更加丰沛。
荆州再次来信之时,顾清辉正在与自己对弈。
少女一手捧着棋谱,一手落下一颗黑子,昏黄的烛光映照着皎白的面容。
阿媚静悄悄地走进了殿内,欲言又止道:“王妃……荆州来信了。”
“我知道了,”少女头也没抬,略一思忖,又落下一颗白子,“你们先下去罢。”
待少女一走,顾清辉这才抬起眼,目光落在木匣上时,仿若被刺痛了,匆忙又低下了眼。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顾清辉眼睫低垂,心情复杂,眼里浮现出了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忧色。有担忧有举棋不定的游移,也有愧疚,就算不用开匣,她也知道牧行简的意思。
抬眼望向棋盘,黑棋已被白棋不动声色地步步蚕食。韬光养晦了这么久,也是到了进攻之日。她闭上眼,定了定心神,挽起衣袖继续落子。直到黑棋被白棋绞杀得七零八落,再无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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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大雨倾盆而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水洼。
张嵩急急忙忙从殿外赶来,一入殿来不及揩去脸上的水渍,便提着沉重的袍脚,忙不迭地跪倒在少年面前,“长乐王兵马已暗行调动,想来不日后就要赶往上京。”
“是吗?”少年脸上毫无惊惧之色,似乎是早在预料之中。
张嵩欲言又止。
少年润泽的红眸里,不惊不怒,眼里仿佛氤氲了上京近日连绵的烟雨。他若无其事般地换了个姿势,唇瓣微弯:“许久未见嫂嫂了,嫂嫂约孤同至乐游原游猎,张嵩,你说孤到底去还是不去。”
只是眼里冰冷疏离并无任何笑意。
张嵩一时哑然无语。长乐王大军已驻扎在石头城内,逼近上京,陛下却还是要纵情声色吗?思及,张嵩跪倒在地,缓缓行了一礼,劝诫道:“陛下,长乐王妃此行怕是早有预谋,欲与长乐王里应外合啊。”
牧临川眼睫低垂,一声不吭。
眼前乍然浮现出少女微微苦笑的模样,清冷的眸子里含着几分无奈与几分宠溺,轻声道:“文殊,莫闹。”
他又不傻,当然看得出顾清辉此行用意,他只是想赌上一把,哪怕是以性命为赌注。
.……
永熙八年六月二十三日,在明知长乐王大兵压境,上京危在旦夕的情况下,少年天子牧临川依然领着侍从妃嫔,浩浩荡荡数百人,驱车前往了城北的乐游原。当真是“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般的醉生梦死,浮华耀眼。
为首两匹骏马并驾齐驱。
“嫂嫂?”少年红眸紧紧地盯着她,挑起唇角笑道,“发什么呆?。”
顾清辉如梦初醒般地一个哆嗦,对上了牧临川的视线。
少年一身胡儿打扮,跨坐在马背上,以金环扣住的发辫飞扬,鬓发间绿松石、珍珠、玛瑙等装饰,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色泽。
牧临川莞尔看着她,眼里蕴着点儿好奇之意,目光是不加矫饰的亲昵与依赖。
“我没事。”顾清辉摇了摇头,苦笑道,“或许是这几日有些累了。”
牧临川不疑有他:“待会儿文殊叫尚药局去给嫂嫂看看。”
顾清辉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这日,上京难得放晴。
顾清辉心情却阴霾密布,舌根发苦,尤其是目光落在牧临川身上之时。
牧临川微卷的乌发温驯地垂在耳畔,乌发玄袍,笑起来时当真像是个无忧无虑,满怀亲昵的少年郎。
正因为这份乖巧与信赖,才让她如此难以做出决断。只是荆州这么多年的谋划,绝不能因为她一己私欲而葬送在她手上。
牧临川动作利落,不一会儿就猎到了一只兔子,兔子那双红通通的眼,竟然与少年有七八分的相似。牧临川压根就没点儿“物伤其类”的伤感,他睁大了眼,有些惊喜地笑起来,像小孩子一样拎着兔耳朵冲顾清辉炫耀。
“嫂嫂你看,文殊可厉害?”
顾清辉勉强扯出抹笑意。
首猎就猎到了只兔子,牧临川大喜,少年笑意满溢,夹紧马腹,跃马上前,拉弓如满月,如流星般直射而去。
顾清辉手抖得厉害,她阖上眼,沉下一口气,迫使自己冷硬下来,朝暗中比了个手势。
多方的努力,不能因为她一己之私,妇人之仁,付之东流。
几乎就在这转眼之间,杀机乍现——!
“咻咻咻!”破空裂帛之声猝不及防地炸响。
早早已安排下的死士,眉眼沉凝,弯弓搭箭。鸣镝箭一声哨响,飞箭如雨,朝着车队铺天盖地的射来。
伴驾的中军宿卫早已被买通,此时竟然不见人影。
“唏律律”的马嘶声伴随着乱糟糟的尖叫声炸开了锅。
“刺客!有刺客!”
另有人骑着马,挥动长槊从暗处杀出,劈向了牧临川的胸膛:“昏君,受死!!”
古原上如泛起滚滚绿潮,蹄如雷鸣,一众死士,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将少年团团围在了包围圈内。
牧临川面色遽然一变,眼底飞快地掠过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与沉痛。他动作极快,面无表情地将其中一人撞下马,旋即劈手夺过那人长剑。
“锵——”反身拨开箭雨,格住长槊。
迅速又伸手去抄马背挂着的箭囊,弯弓射箭,接连飞驰射出数箭,纵马将包围圈撞出了一个缺口,但也随之滚落马下,另一柄剑迎面斫下,陡然杀到。
少年天子未露惊惧之色,不假思索,一抽马身。
骏马吃痛,撞向对方。
而牧临川则趁机就地一滚,捡起对方的失剑,一剑斩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然还能割下对方头颅,提着对方首级,快步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