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番外(55)
宝马香车,香轮辘辘,五陵年少,高门士女,言笑晏晏。
上京佛寺林立,彼时佛寺竞陈灯烛,百姓烧香供佛,作乐燃灯,通宵达旦。
望之,整个上京都如九天银河倾倒,星火错落,欢笑声声闻十余里。
牧临川今日照常穿着他那件黑色“灯笼裤”,上身裲裆,金线勾勒出莲花纹,脚蹬朱漆木屐。
唇红齿白,眉眼含笑,凤眸左顾右盼间,意气风发。俊俏中又可见几分亲切之意,看起来就像是谁家的少年郎,正与新婚的小妻子逛灯会。
除了这双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血红色双眼,有些难以遮掩。
不过灯会上灯火繁盛,烛火为瞳仁蒙上了一圈暖色的光晕,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陆拂拂今天为了行动方便,也穿了裤子,但是在牧临川的逼迫之下,带了不少琳琅的环佩玉饰。
走起路来,当当作响。
上身白绫袄,下身大红色长裤,双螺髻点缀着一团一团皎白色的兔毛,乌黑的长发伴随着脚步,偶尔露出长长的红发带。
少年对打扮她,抱以了莫大的好奇与热情,跃跃欲试地往她鬓发间一支一支地簪步摇。
这样走在大街上,简直是在跟别人说,快来抢我啊。
拂拂忍不住小声嘟囔,露出了点儿小市民力求财不外露的心态。
“抢了就抢了。”牧临川浑不在意道,“你不是叫孤做个好人吗?便当做慈善了。”
拂拂气笑了:“陛下,这能一样吗?”
“嘘。”
冰冷的手指冷不防地摁在了她唇瓣上。
拂拂一怔,少年歪着脑袋,勾唇轻笑,冰冷的指腹又一下没一下,轻轻重重地按压着少女的唇瓣,旖旎又暧昧:“今日出宫,便不能叫陛下了。”
牧临川捧着她的脸,四目相对间,呼吸交融。
少年纤长的眼睫好像扇在了她脸上,他露出个讥诮的笑,循循善诱般地说:“要叫……夫婿。”
少年歪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唇肉,“要不便叫良人?夫主?”
“你说是不是?阿奴?卿卿?”
出了宫称呼都得改,牧临川勉为其难地学着寻常人家,叫她阿奴,卿卿。
“来,”牧临川猩红的瞳仁转动,眸子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如同凝血的红宝石,他翘起唇角道,“叫一个让孤听听。”
拂拂涨红了脸,汗毛都炸了起来,张了张嘴,徒劳地憋出个“夫”字,就再也憋不出来了。
“夫什么?”
“夫……”
牧临川毫不客气地嘲笑她:“阿奴嘴是被堵住了?”
“连这都不敢说,陆阿奴你没救了。”
陆拂拂微恼,飞快地低声道:“卿卿!!”
在大雍朝“卿”算是个较为放肆,且没大没小的称呼。
少年睁大了眼,圆睁的大眼里飞快掠过了一抹错愕:“你叫我什么?”
喊都喊出口了,看着牧临川有些滑稽的呆愣模样,拂拂忍不住笑道:“卿卿。”
牧临川黑脸:“你叫谁卿卿呢?”
陆拂拂:“卿卿,卿卿,卿卿,卿卿。”
少年面无表情地转身拉着她往回走:“走,回宫,孤不带你去了。”
“孤给你脸了还。”
“诶别!”拂拂急了,慌忙又把牧临川给拽了回来。
牧临川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拂拂心里忍不住打起了小鼓,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的急于求成了。
现在叫“卿”这个称呼是不是……太过冒犯和迫切了?
毕竟她还没忘记牧临川还有个白月光顾清辉呢。
少年沉默地看了她半晌,突然道:“算了。”
“算了。”把脑袋往她头上一磕。
少年郎还未发育完全,但这尖尖的下颌磕在脑门上,酸得拂拂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牧临川毫不客气地大笑出来:“孤不吓你了。”
拂拂有些懵,又有些僵硬,混乱地想。
刚刚牧临川难道都是在吓她的吗?!!
喵了个咪,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少年垂下眼睫,掩去了眼底的冷意。
得寸进尺,恃宠而骄,说得或许就是最近的陆拂拂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擦过了少女的唇瓣,不由一怔。
眼里的冷意渐渐散去,手指微微蜷曲,又想起刚刚指腹下这柔软的触感来,指尖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些痒。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出宫见识上京的元宵。
少年帝后宛如两只刚进城的土包子,走马观花地游览了一遍,围观了一番剥驴投井,植枣种瓜的幻术,又吃了牢丸、八和齑、蝉脯菹、细环饼、桂花蜜藕……饮了酥酪道旁有人在卖玉梅、夜蛾、蜂儿、雪柳、菩提叶……
牧临川拿着支捻金雪柳,轻蔑嗤笑:“这东西这么做工这么丑?真有人戴吗?”
拂拂脸色“腾”地涨红了。
快住口!你没看到老板脸色都变了吗?!
和牧临川走在一起,她觉得好丢脸。
这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郎君若是不买那就别看。”
王宫中哪有人敢这么顶撞他?
牧临川一愣,旋即弯腰弓着身子,面色扭曲,单手捂住了脸,又开始浑身发抖地大笑。
“谁说孤——我哈哈哈买不起的哈哈哈?”
若是在宫中,他这么笑估计会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但在宫外却没人买他的帐,老板更是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
拂拂汗毛直竖,绝望而羞耻地涨红了脸。
能别再中二了行吗?陛下!
眼看牧临川又要犯病,拂拂恶向胆边生,一把摁住了少年的脑袋,狠狠地薅了一把牧临川的头毛,恨铁不成钢地带着牧临川一块儿赔礼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夫婿他脑子有点儿问题。”
少年脸上这炫酷的笑容顿时僵住,周身的杀气微妙得消散了无影无踪。
在离开摊位之后,牧临川阴沉沉地看着陆拂拂,杀气旋即笼罩了她:“敢按孤的脑袋,说孤脑子有病?你胆子不小。”
少女露出个有点儿狡黠的笑:“不是卿卿说的吗?今日没有帝后,只有寻常人家的夫妻。”
夫妻。
少女的嗓音如同山间的清泉,“夫妻”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叮叮当当地撞入了心扉。
牧临川面色古怪地理了理自己被薅得一团乱的头毛,盯着拂拂足足看了半天。
这一路上,拂拂表现得还算镇定。
少女睁着大大的眼,好奇地左顾右盼。
这还是她第一次逛灯会呢。之前她打算和幺妮去南京夫子庙逛灯会,可惜人太多遂放弃。
至于牧临川,他幼年一直长在寺庙,长大之后,又被困于深宫,鲜少外出。
一会儿觉得这个有趣,一会儿又嫌弃那个俗气。
少年一张嘴嘚吧嘚吧的,一会儿嫌弃这个一会儿嫌弃那个,可谓走一路拉一路的仇恨。
还拽着陆拂拂毫不客气地嘲笑,这个少女脸上胭脂涂得太浓,那个少女口脂都涂到外面去了。
感受到众人愤怒的视线,拂拂臊红了脸,生拉硬扯,拽着牧临川快步走出了众人的视线。再不走快点,她担心她和牧临川会被打。
牧临川好像找到了乐子,少年抃手而舞,大笑连连:“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玩的尽兴了,阿奴,你说是也不是?”
拂拂:……你可闭嘴吧。
小姑娘像是被抽干了魂魄,双眼无神,脚步虚浮,有气无力。
气鼓鼓地想,她再也不要和牧临川一起出来逛灯会了。
上元节出来看灯的人多,心怀鬼胎的人也就多了。
拂拂眼睛尖,心里一沉,忍不住拽了拽牧临川的衣袖,轻声说:“你看那边。”
牧临川循着她视线看去,目光微微一凝。
不远处,正上演着一出高门子弟强抢民女的戏码。
男人一袭宽袍大袖,衣着华贵,臂弯间搭着麈尾,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粉,几乎快看不清本来面目。
他身后的仆从个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如铁塔般伸出手去扯他面前的少女。
少女似乎是个抱琴的乐伎,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着一张圆脸,眉眼间稚嫩未散,小姑娘慌乱地睁着眼睛,以目光朝众人求救,却无一人敢站出来。
牧临川面色淡淡地看着,眼看着小姑娘快被扯上了牛车,哀声哭泣,依然还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