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幸福生活(双重生)(37)
老头掀了下眼皮,看着眼前这青衣长衫的俊朗男子,“有房没粮,你住着我还得给你提供饭食,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不用提供饭食,只住店即可。”又一位白衣公子走上前,放下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价钱好说。”
“钱顶个鬼的用。”老头哼了一声,“不知道这儿闹灾荒?就是给我一万两黄金,现在也买不上一口粮。”他挥挥手,“快走吧快走吧,别在这儿碍事了,我也懒得伺候你们。”
“最近可是乱得很,赶紧呀,拿上你们包袱去北边吧!”
说着,他摇摇头,倒背过手晃晃悠悠地走向堂屋。
“老人家。”戴着帏帽的一位女子突然唤住了他,“您看看这些干粮能否抵得上房钱,让我们住上几晚?”
老头闻言一顿,蓦地回头,颠着小脚跑过来,一把扯过白布袋子,打开来竟是满满的面饼子。
这才是好东西!老头脸上沟痕交错,笑得眉眼挤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这袋子搂在怀里,琢磨了半晌,松了口,“行吧。”他随手指了两间屋子,“上去吧。”
“老人家留步。”那女子轻声一笑,拦住了他的去路,“方才你为何说有钱也买不到粮?”
老头叹了一声,“这有何稀奇的,南方大旱,近乎颗粒无收,官员商户手里纵使有存粮,还敢卖么?自己都不够吃的。”他顿了顿,看着女子华贵的衣物,“看你穿着打扮,是官家的小姐吧,娇生惯养的,跟你说了也不懂。”
“要我说,还住什么店呢,赶紧回家才是。人要是饿极了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你这样的小姑娘毫无还手之力。”老头睁着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她。
帏帽的轻纱垂下,云城淡淡笑了笑,“从四月旱灾至今,已一月有余,我听说长公主已派人来送粮了,怎么,没到吗?”
“呔!”老头哈哈笑了一声,满脸不可置信,“上面送来的粮都压在郡县的官员手里了,他们一个个惜命得紧,还能想着给我们?”
下一瞬他脸上却又显出几分快意,“不过百姓们岂能作罢,前几日□□冲进了郡守府,将那狗官给砍了。只是没找见粮……”
“行了行了。”说到一半,老头戛然而止,“去屋里吧,没事别来烦我。管好自己,少去大街上溜达,丢了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
客房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一看便知空置许久了。
此番乔装而来,她原本只打算带宋清肃和思文二人,偏偏容斯非是个没眼力见的,非要跟着。
云城郁卒叹气。
这不是来帮忙的,容清这是给她请了位祖宗。
她进屋摘了帏帽,自在窗下的一处榻上寻了个尚算干净之地坐着。客栈临街,视野开阔,从此处可见行人一举一动,可现下却没什么可瞧的了。
只因这天降大旱,逃出城的百姓已有一大半,剩下老弱病残不便远行的只能呆在家中,看着日渐变空的米缸兴叹,躺着等死。
而至于商贾大户,也担忧□□之民前来抢粮,因此更是死守家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云城从前来过一次广陵,当时只道山青水美,富庶安定,今日再见,却已然成了一座空城。
富裕的广陵尚且如此,其余郡城又当如何?
街旁种植的榆树枝干早被郡中人刮下了一层皮,大片的灰褐色触目惊心。
云城叹了一口气,这治灾一事,果真任重道远。
“殿下。”门外响起敲门之声。
“进。”
“殿下。”宋清肃走进,眉心轻蹙,“随行干粮带得不多,只能先委屈您几日了。”
他放下一盘梅花酥,“殿下若觉得不合胃口,属下便再去寻些吃食来。”
云城挪到桌边,拿起糕点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早已变得湿软,她却是毫不在意,无所谓地笑了笑,“有糕点吃已是极好了。”
比这更艰难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想起上一世被软禁在公主府的日子,她唇角微微一僵。
宋清肃已自取了用具清扫屋子,晌午的日光斜插而进,照出空气中飘荡着的浮尘。
“我曾吩咐过送粮之时定要亲手交到百姓手中,如今看来,这粮食是到了不该在的人手中了。”云城淡声道,“事情出了差错,派出去的人也迟迟未归,是被人困住了。”
宋清肃修长的指尖虚虚地握着一块抹布,猎艳的日光在他脸侧照出浅淡的金色,“殿下是怀疑广陵的官员?”
“不是怀疑,肯定是他们。”她吃完了最后一块糕点,顺势躺在了刚清理干净的榻上,“从上至下,没一个干净的。”
“在我的封地上都敢如此嚣张,可想而知,在其他郡里又是如何的光景。”
“进城之时属下见守城兵士似是想对马车下手。”宋清肃顿了顿,道。
“狗急跳墙,他们担心把事情闹大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我死在马车中,事后摘清干系,也怪不得他们头上。”
“既如此殿下何不率军进城?”
“毕竟还有百姓,擅起干戈总会误伤无辜。”云城轻声道,“先等等,户部的粮不日也到了,不如一网打尽。”
连日奔波,她早已是极为疲累了,此刻倚靠在榻上,眼皮微阖,声音渐低。
“殿下!”思文忽又进了来。
云城心中一悸,猛地惊醒过来,“怎么了?”
“京城来信。”思文晃了晃手中信函,交递于她,“八百里加急。”
她困倦地皱了下眉,展开信纸,是容清写来的。
第33章 礼物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
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页,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说的是吴克之事。
他道上一世南下时直接从天目山西侧绕行至广陵郡,并未路过景州郡。事情尘埃落定返程之时被路边一百姓拦截,状告景州官员上下勾结,贪赃枉法。
后来着人去查,果真是从家中搜出了大量财物,最后被削官流放至西境边域之地。
但一个区区四品郡守冒着极大的风险贪污如此多的赋税钱粮,其中定有蹊跷。大理寺与刑部严刑审问,又派人去查,奈何并未有丝毫证据,只得作罢,以贪污罪论处。
竟连容清也查不出来么?
眸光落于后一行字上:“殿下此番雷厉风行,虽有失稳妥,但效果显著。只是吴克此人必不简单,愿殿下珍之重之,后续事情交由微臣处理即可”。
墨色微微一顿,行笔有些许滞涩。
最后几句一改肆意行书,竟换上了难得一见的小楷:“殿下务必将唐将军留在身侧,万不可任性。”
“关押云池之事不必忧心,微臣与杜大人会尽力将事情压下。”
云城心中莫名一阵心虚,少顷,她将信纸重又折好放回信函,抬眸却发现这三人不知何时俱都围到了她身侧,神情莫名。
她吓了一跳,“都杵这儿干什么?”
宋清肃微微一笑,神色泰然道:“殿下,不知容相的信上都说了甚么,竟让您能展颜一笑?”
“我笑了?”云城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就说了些吴克的事,我有什么可高兴的?你定是瞧错了。”
“何况笑了一笑很稀罕么?”她无语道:“难不成我成日都绷着脸?”
宋清肃却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殿下。”思文嘻嘻笑着,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方木盒,神秘兮兮道:“还有样好东西,相爷千叮咛万嘱咐要亲自送到您手上。”
这木匣不过五寸左右大小,用金丝楠木制成,通体呈浅棕之色,木纹清晰规整,一瞧便知是上等的木材。
“这楠木一两便要百金,他哪来这么多钱?”云城心中疑惑,这容清虽贵为宰辅,俸禄丰厚,但这楠木贵重,除去皇家贵族,寻常人是买不起的。
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她打开木匣,猛地怔住。
匣内放一支木制发簪,尾端桃花含苞待放,将开未开,别有一番青涩生动之美。
只是这雕工的手艺稍显生疏,转圜之处仍有略微滞涩。
思文又在一旁叨叨上了,“相爷可是足足雕了两月,做坏了许多个,才有了如今这支……”
两个月……云城微怔,恰好是她重生的那几日。
她轻拈起木簪,触手光滑,已是打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