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番外(41)
“这个啊?”江菱伸手将这盆宝珠山茶的叶子摊平了给她看。花色是娇艳的浅粉,花下的叶片翠□□滴,哪有半点卷了边的样子:“刚从花房里拿回来的。就是你之前房里那盆。”
“我房里那盆?”沈陶陶走近看了一眼,杏眼微微睁大,有些不可置信。
她房里的那盆,不是被宋珽一碗药毒死了么?
江菱看她愣愣得望着花不说话,便拍着她的肩膀道:“花房里的人说了,之前这花差点被烫死,不过运气好,又给救回来了。我今天路过,他们就托我顺道给你带回来了。”
沈陶陶的眸光落在宝珠山茶柔嫩的花瓣上,水波般轻轻一晃,语声也愈发的低:“这花……之前是烫死的?”
难道不是毒死吗?
江菱以为她是在自责,便安慰道:“没事了,下次你别用烫水浇花就成。”
沈陶陶点了点头,慢慢地挪步往门外走。
这花是她烫死的,那之前那碗药,那盒蜜饯,大抵也都没有问题。
是她想错了。
但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错了呢?
她微微垂着眼,顺着与宋珽相识的记忆一点点追溯回去。
她想起了上一世里,自己与宋珽的初见。
上一世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
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都不曾见过,便拿了一张虚无缥缈的婚书嫁进了宋家。
她嫁得风光,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是夜,她捧着象征吉祥如意的金苹果,盖着红盖头,坐在婚床上的时候,心中其实是忐忑多过于期许的。
虽然外间都传,宋珽娶她,是看中了她的容色。
但这世上容色好的女子何其之多,出身世家的更是不少,又如何会轮得上她一个从五品小官的女儿。
更何况,他们连一面都不曾见过。
那时,她心中甚至暗暗地想,这世子爷定是生的丑陋至极,怕是京中没什么贵女愿意嫁给他,这才轮到了自己。
说不定,这盖头一掀,就能看见对面一张满是麻子的脸。
她正低着头细细想着,倏然间听见槅扇一响,脚步声杂乱,似乎有许多人热热闹闹地自外间进来。
“新郎官快掀盖头吧。”她听见喜婆笑着与人说话。
旋即,似乎有人淡淡应了一声‘好’,音色清寒,在这样欢喜热闹的气氛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似乎并不高兴,可是既然不满意,为什么又要下这样重的聘,八抬大轿将她娶回来呢?
她正切切地想着,盖头底下倏然多出了一杆金秤。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见那金秤轻轻往上一挑,眼前豁然光亮,涌入了铺天盖地的红色。
身后的人群轰然叫好,而她也在人群中央,看见了一身大红喜服的宋珽。
不可否认的是,他生的好看。比她看过话本子后,凭空想象出来的人物都要好看许多。
除了面色苍白了一些。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对他笑一下,他就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被侍卫们手忙脚乱地扶了下去。
喜庆的人群旋即散了,像一场闹剧。
她戴着凤冠,穿着霞帔,独自在婚房里等了许久,久到她都倚在床栏上睡着了,宋珽也没有再来。
她的所有担忧,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一直到第二天的入夜,她才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槅扇。
她咬着唇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外头的人开了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依旧是昨日里听见过的清冷嗓音,让她一下子想起昨日的事来,又羞又气,索性就当自己睡了,也不应门。
到后来,门外再也没有过响动,她以为人走了,便将吹熄了蜡烛,当真睡下了。
翌日起来,推开门的时候,才看见宋珽还等在门外。
秋夜里露水重,他在门外站了一整夜,月白色的袍子都半湿了,眼底有浅浅的青影,似乎是一整夜不曾阖眼。
她这才发现,雕花槅扇是透光的。昨日里,她假装睡下,后来又吹灭了蜡烛的事情,他应当都是知道的。
那时她有些心虚,宋珽却并未为难她,见她出来了,只是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便背过身去,顺着抄手游廊渐渐走远了。
那之后,她几乎再也没见过宋珽。
那一夜,宋珽应当是想与她说些什么的。
究竟是什么呢?
不知何时,沈陶陶已行至了太府寺的高阶之下。她缓缓提起裙裾,一步步地拾级而上。
日头明晃晃地落在她的身上,照得她的双颊渐渐褪去了红润的底色,泛出一丝冬雪般的苍白。
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错了。
或许,那夜里,她应当听听宋珽究竟是想与她说些什么。
可如今上一世的宋珽已经死了。
再没机会了。
第32章 无为
而辅国公府中, 宋珽正缓步行于府中后花园内。
他走了良久,终于在沈陶陶之前立过的海棠花树下站定,沉默将目光落在望月亭的方向:“方才她不愿去亭中等候?”
杜元忠点头:“是。沈女官见了这座亭子后, 面色一直不好。”
宋珽皱了皱眉, 举步进了亭中。
望月亭三面环水, 立在亭中时, 水风轻来,拂去周身的暑意。
即使如今未至月升之时, 亭中的风景也是绝佳,更是避暑的好去处。
为何沈陶陶会对此处如此避讳?
他又上前几步,扶着亭柱四下望去。
身后是一道蜿蜒的廊桥, 其余四面,皆是碧波万顷的湖面。
日头升得正高, 落在湖心上, 碎成光辉万点, 像是落了一湖的薄冰碎雪。
他倏然想到了什么,眸光微深,低声自语道:“怕水?”
“世子爷,去青云观的轿子备好了!咱们现在走吗?”望月亭外,钟义的大嗓门锣鼓一般穿云破空而来,刹那便将宋珽的自语声湮没。
就连站在他身边的杜元忠都没能听清宋珽说了什么, 只得拱手又问了一句:“世子爷,您方才吩咐了什么?老奴许是年纪大了, 有些耳背, 一时没能听清。”
宋珽微垂下眼,不再重复,只淡声开口道:“我独自去青云观一趟, 你们不必跟着了。”
……
青云观,三清殿中。
身着深蓝色道袍,头戴道馆,臂挽拂尘的中年男子正一手捻诀,一手捻着自己长而顺的山羊胡子,半闭着眼睛掐算了一番,方缓缓开口:“夫人,令郎这病……怕是难了。”
一旁那满身罗绮的贵夫人一听,眼里顿时涌出泪来,只以锦帕细细拭着,啜泣道:“无为道长,您可是远近闻名的仙长,求求您救救我儿——”
“贫道修仙不为长生,只为济世活人。此乃分内之事,夫人不必言重。”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张脸上满是慈悲之态:“后殿中炼着的金丹,可治令郎之疾,只是用料昂贵,需一锭黄金,方能炼得一丸。”
那贵夫人虽颇有家底,但听了如此天价,还是骇了一跳,忘了啼哭:“一金一丸?那吃到痊愈,须得多少?”
“少则一丸,多则……”他摇头轻叹道:“仙家之物,心诚则灵,贫道也不能泄露天机。”
那贵夫人张了张口,又缓缓闭上,面上浮现出几分犹豫之色。
正当此时,三清殿的殿门却被人叩响。一名道童紧步自外头进来,行至无为面前,躬身道:“师傅,辅国公世子前来拜见。”
无为的眼皮下,神光微微一浮,闪过几缕与他仙风道骨的打扮所不相符的算计,但旋即又叹道:“今日辅国公府确给贫道下过帖子。但贫道忙于清修,无缘拜会。如今既然世子亲自上门……也罢,那便见上一见。”
那道童连连点头:“世子爷宿疾缠身,多少名医束手无策,如今,应当是来找师傅求药来了。”
无为长叹了一声,一拂道袍要往殿外走。
那贵夫人一听连世子都来求药,忙上前道:“道长留步,这药,我买!只要能治好我儿,多少银子都使得!”
无为微微颔首,对道童吩咐道:“带夫人去内殿稍候。”自己则转身走向了会客的厢房。
眼前的贵夫人,不过蝇头小利。这辅国公府,才是座挖不尽的金山。
他心中激荡,面上却仍旧是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行至厢房外,等候已久的道童便殷勤地为他上前叩门:“世子爷,我家师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