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宠妃之子(188)
“殿下?”引着东宫太子过来的宫人非常惊诧。
——先前已经惊疑不定地陪着这位殿下呆站了许多时辰,怎么最后竟却还是一个人先出来了?
东宫太子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神色漠然道:“低语……不必声张,不要告诉任何人,孤曾经来过。”
东宫太子挥退宫人,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出了行知堂,背着手站在廊檐下,神色怔忪地仰望着一片寂然的夜空。
心中一时非常茫然。
第102章 转折 松鹤革新,出山堤,推化肥令。……
清明, 三月节,时有八风,历独指清明风为三月节, 此风属巽故也。*
清明当日, 松鹤堂新规制正式颁行,第一批报录、核准在册的五十三名新“师”正式入学,裴无洙亲往视之, 举笔题下“弘教化而致之民”七个大字。
后也被匠人照之镌刻成碑, 落于泰山石上, 永久地留在了松鹤堂一进去的正门口。
而后世史坛,但凡论起真宗朝间的旧史,便再绕不开真宗二十年三月十二这一天, 这个在历史洪流中留下浓墨淡彩的一笔,被后世评为庄史十大转折之一的“松鹤革新”。
三月十二的新“师”入学拉开了“松鹤革新”的帷幕, 七月中,第一批考核完毕、正式出师的新晋“范师”手捧被他们奉若教化至宝的《明心启蒙经》, 分散奔赴于散落在洛阳四处的共计八所官学,一次性收纳了七百三十八名年满六周岁、没有超过九周岁的洛阳幼童。
一时间,百姓奔走相告,传今上之仁爱,扬教化之名,好学之气,蔚然成风。
如果说“松鹤革新”还只是一次来自统治阶级从上到下试探性的教育改革, 是有意识地在世族与寒门间隔阂日深的情况下, 尝试打破上层阶级对知识的垄断;那么同年八月,一座对大庄几乎所有人来说都全然陌生的“怪家伙”的轰然建起,则是几乎从根本意义上开始冲击起了以“小农经济”为主的封建农耕社会体系。
当然, 这一切对彼时彼境的人来说,还都为时太早了。
于当时当地的百姓而言,他们只是既好奇又隐隐带着恐惧,小心翼翼地呼朋引伴来,偷偷摸摸地感受了下这名曰“水泥”的物什。
或者说,不仅仅是屈于自身眼界所限的百姓,就是当时整个大庄四境之内的所有人,再深谋远虑、高瞻远瞩者,都很难清楚地意识到:水泥这个东西的出现,对日后的影响究竟有多么的深远广大。
东宫太子那边的速度比裴无洙想象中的还要快许多,就在淮河下游第一座完全由水泥筑成的“出山大坝”建成后不久,东宫太子已经将完全改造完毕的“化肥”配方奉于御前,由真宗皇帝审阅后亲批,在当年九月播种冬小麦前,就开始在豫州、冀州、青州、雍州等四州府内强制推广开来。
而后世史坛也将这一年中同时登上历史舞台的三件大事:松鹤革新、出山大坝的建成、推化肥令,并称为真宗朝间的三大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旷世盛举。
十月中,第二批松鹤堂“范师” 出师。
这一批次的范师,不同于上一批次中的以刚刚落第的新科举子占了大半、几乎全是青中年,而是以往届举子居多。
还让裴无洙颇为惊异地瞧到了几个白发苍苍、所谓“老死文场而无所恨”的古代文人真实写照……
一开始,裴无洙对这几个老爷子是隐隐不大信任,一来是想着对方都四五十了还没考上进士,说不得水平本就比那些年轻的要次一些;二来则是——后世的科学研究早便表明了:人年纪大了,学习新东西的速度,就是跟不上年轻人。
不过后来的考核结果却向裴无洙实打实地证明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呸,不是,是考核成绩如何,与其人的年纪关隘着实不大。
或许更可能与个人自身的努力程度的关系才紧密些。
那几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里,有卷子答得特别好、高分居于榜首傲视底下群雄的;也有在里面答出了自己那能使得行知堂、翰林院那帮编教材的都拍案叫绝、甚至打算把加到第二版里的独道见解的;当然,也有差得让裴无洙忍无可忍,直接婉言谢绝了老爷子继续走向“范师”这一条路的……
归根结底,还是说白了,《明心启蒙经》里那点子给幼童启蒙的东西……对于任哪一个凭自己的真材实料在大庄科举里杀出一条路来、能中得举的,学起来都是很快便能轻易上手的。
也就甭管人家之后是不是又考了十几年都没有能考中进士了的。
第二批“范师”中,剖去不合格者,顺利出师的共计有六十八人,比上一届的五十三名还多了十五个。
但因为这一批次的要同时分到燕京、长安、杭州三个地方,光是具体的分配册定,都又叫裴无洙很是抓狂了一段时日。
紧赶慢赶,好歹是在十月过完之前把最后的分配名册赶了出来,“范师”分为三批,同批次整装待命,由朝廷官府出兵马护送,一起从洛阳奔赴各地方。
而既都有三支“队伍”了,那肯定要少不了得再来三个带队的人。
卢宿出身范阳卢氏,范阳与保定接壤,与燕京一带所距不远。
卢宿便主动向裴无洙请缨,毛遂自荐,表示自己很乐意先暂且搁置手边事务,领了带燕京二十二名“范师”北上。沿途经营管理、并附与燕京官学方面接触沟通、传达解释裴无洙大意的重任。
——说实话,这个“带队”可并不是一个什么多肥的好差事。
首先,沿途需要打点上下,旅途奔波劳顿、还得要同时照管好二十二名“范师”的衣食住行……之后与地方官学会面,若是对方有怠慢无礼之处,又是少不得得互相拉扯一番。
而裴无洙也清楚自己发下来的银子并不多,她手上账目的大头都出在给松鹤堂和地方上免费供给的多套笔墨纸砚上了,旁的地方能省则省,路上不免就得过得紧紧巴巴的。
而且就这样了,裴无洙都还专门派了个管账的一路随行……这“带队”算得上是个十成十的没油水、还麻烦多的苦差事了。
而且这样的差事,又还需要任用的人得有不低的情商和手腕,这样才能不至于再拖后腿捅娄子。
讲句不客气的,如柳书俞之流,就半点也不合适。
更更要命的,是即便以上几条都达到了,这个领队,他还得另外需要有一些“忠心”。
——不一定非得是忠于裴无洙本人,也可以是忠于“松鹤革新”。
但至少,不能是一个对两者都毫无眷恋、甚至隐隐不看好、持消极态度的人。
是而,裴无洙也并不放心把带队的人选随便交托给一个真宗皇帝从朝廷里安置下来的某某衔几品官员。
——万一他们只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来敷衍了事的呢?
以后或许可以,但第一届过去,如果洛阳方面都不对那边表示出“松鹤革新”的足够重视,地方学政与官学怎么可能再傻乎乎地自贴腰包去坚持着大半特办?
这就到了看裴无洙手上能用的人手、人脉究竟有多少的时候了。
不得不说,卢宿的出现,算是解决了裴无洙的一个燃眉之急。
先前的裴无洙或许还对卢宿态度暧昧,处于两可之间……对卢宿当日那般直白明显的投诚示好,并没有太大的想法。
——毕竟,裴无洙只是需要在朝堂上有一些一能让她在外便宜行事、二能使人心生忌惮、不至于敢肆意轻忽宓贵妃与长乐宫的人脉势力。
但却还并没有对权势渴望到野心勃勃意图广结朋党的地步。
卢宿的野心,对于裴无洙来说,是有些太过外露而富于攻击性了。
但卢宿自请带队燕京之举,却是让裴无洙一时对他改观了不少。
也算是默认了对方“五皇子的人”的身份,默允卢宿成为了被庇护在自己这棵也不知道算不算大的树下的一员。
卢宿出身行知堂,长安那边,裴无洙最后便选了还尚在翰林院的梁悯之带队。
也算是对行知堂与翰林院两边的一个平衡。
至于杭州——
“你打算亲自过去?”东宫太子的唇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心中极为不悦,艰涩地挽留道,“非得要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