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应该知道,本宫休憩之时,最不喜喧闹。那么,你是明知故犯了?”林菀柔缓缓道。
穗儿一听贵妃语气不对,心下稍慌,“女婢知罪了,女婢知罪了娘娘......”
林菀柔朝外拂了拂手,“带下去吧。”
穗儿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娘娘!饶恕女婢吧!娘娘......”
未等她说完,人已经被拖远了。
副侍用手肘将胜蓝往前一推,轻轻道:“还不快去!”
胜蓝这才反应过来,端着林菀柔的官服,仔细地凑上前。
有首席丫鬟的先例,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愣是无人敢接那官服。
胜蓝低头等了许久,见无人来领,贵妃又不曾发话,便自个走到林菀柔身后,将那官服举起摊开了来,一边唤道:“娘娘,请您站起身,让女婢为您更衣。”
众人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暗自为这个不谙世事的丫头怜惜。
林菀柔仍旧一动不动,似是从未听见一般。
胜蓝无所畏惧,继续道:“女婢知道娘娘素爱芍药花香,故采了花园中最高的那束芍药花,腌制成熏香,连续三天三夜用这熏香为这件官服侵染。故而这件衣服也有了一奇特之处。”
这番话果然引起林菀柔的兴趣,她缓缓睁开眼问道:“有何奇特?”
“回娘娘,这衣服只要遇热一段时辰,浓郁的芳香便可顷刻间飘洒千里,娘娘可有兴趣试穿一下?”胜蓝恭敬地说道。
“哦?果真有此神奇?若是达不到你说的效果,又该如何?”
“若是有一句假话,奴婢愿凭娘娘处置。”
林菀柔眉目一展,笑了笑,却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轻轻张开了双臂。
众人却不由看得瞠目结舌。
胜蓝不紧不慢地三两下替她更衣完毕,悄悄领了林菀柔换下的旧服退在人群后方。
林菀柔更衣完毕,看了胜蓝一眼,这才面带微笑地自往祠堂走去。
胜蓝低头仍端着换洗的衣物跟在一群丫鬟的后方往浣衣局走去,然而她刚刚出了昭阳殿,却又悄悄蹿进了路边的御花园。
她从林菀柔换下的一堆衣服中,急忙来回翻找着。
幽暗的黑夜中,逐渐显露一小块绿光,胜蓝双目一亮,迅速拿起了那夹藏在薄缎锦囊中的玉牌。
这块刻有彼岸花图案的玉牌正是当初林菀柔从馨巧手中夺取的那块桃园令牌。胜蓝伪装成丫鬟进宫的目的,正是为此而来。
“馨巧,你等着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胜蓝将玉牌紧握,凌厉自语。
“是谁在那!”假山外忽然传来一句粗犷的呵斥声。
胜蓝警觉一闪,隐于树后。
随着脚步踩碎枯叶的声音渐近,一男子的身影显露在了山壁上。
胜蓝躲于树后,探头细细一瞧,心中一凛,“聂将军?”
虽然她很想现身,哪怕只与他说上一句话,也能够心满意足,但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为了避免给画颜带来麻烦,胜蓝毅然转身悄悄往人迹稀少之地退去。
聂峰左右寻查无果,忽见黑暗之中,有一道绿光快速移动,灵敏的他,立刻朝光源的方向追了上去。
“什么人?!”聂峰一个筋斗翻在了胜蓝跟前。
胜蓝一时怔住不动,见他并未认出自己,正想往深处逃跑,又被聂峰一把擒住手腕,动弹不得。
胜蓝听出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人靠近,连忙说道“聂将军,是我,胜蓝!”
“怎么是你?!”聂峰惊呼一声,迅速松开了手。
他将胜蓝推入假山之中,转向刚刚到来的一队士兵道:“这里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是!”士兵不做多问,自觉退下。
“你怎么,怎么进的宫?又为何进宫?既然走了,杳无音信,为何还要回来?”聂峰侧头问道。
胜蓝从深暗中走出,低头笑了笑,“将军别来无恙。”
“回答我的问题。”聂峰仍然背对着身,低声问道。
“我只是来拿回属于画家的东西,将军不必担心,我即刻就离开。”胜蓝收住了笑容,淡淡地说了声,正要离开。
聂峰转身,挽住胜蓝的手,又尴尬地放下,冷然道:“这么说,画颜也回来了?她也进宫了?”
胜蓝沉默不语。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很危险?!如今的皇宫以不同以往,五万禁军就是专门针对桃园训练而成!”聂峰略微激动地说着。
许久不见,胜蓝本想着他能说些软语切言,却听得他一通盖脸的责备,心中不快,掉头就走。
聂峰欲伸手上前挽留,却被胜蓝一掌劈开,“不劳将军挂怀,我自会离开皇宫。将军放心,我不会给将军另添麻烦。”
说完,胜蓝踏上小山石轻轻往假山上一跃,消失无影。
“记得一直往花巷那条路出去,我自会为你支开禁军!”聂峰紧追几步,怅然若失地说道。
胜蓝蓦然回顾,心中一暖,看了看那近在眼前的花巷,“聂将军,对不住了。”说着,却转身往雍华殿方向奔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对影成三人
月满如镜,月冷如银,伴随着轻扬悠远的丝竹声响起,祭月典礼就此开始。
“皇上,太后驾到!”
随着内侍监一声高呼,群臣纷纷起座,伏地欢呼“皇上,太后圣安!”
在一群提着灯笼,华盖的侍从下,太后与皇帝于前呼后拥中郑重登场。太后与皇上入座主座,后妃中以林菀柔为首,挨在皇上左手边,依次排座。
群臣则跪坐于堂下,俯首帖耳。
按照传统,“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所以由太后作为主祭,徐羡之作为赞礼,协助祭月。
太后一脸紧绷,皇上则一副昏睡不醒的模样,二人谁也不搭理谁,似乎还未和好。
太后以威严的目光扫视四周,忽向近旁的徐羡之问道:“今日祭月大典,这么隆重的日子,怎么不见王太妃和豫章公主啊?”
徐羡之顿然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早被打入冷宫的王太妃和被囚禁两年的豫章公主。
当年画颜闯入皇宫被捕,王太妃与豫章公主公然触犯太后的条令,暗中探望画颜。太后一怒之下,便将她二人同关入后宫别院,对外隐瞒实情。
一应优待全无,每日只派人送去三餐粗茶淡饭,时逢下人苛刻,整日不送吃食也是有的,竟与牢狱里的犯人相差无几。太后不过碍着刘义康的面子上,才不敢对王太妃痛下杀手。
徐羡之此时却作难了,他之所以主动承揽祭月主持的任务,就是为了掩护画颜等人入宫营救王太妃与公主。现下画颜的手下怕是已经到达王太妃的住处,若是此时派人去请,怕是半路撞破,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臣......臣......”徐羡之内心焦急地想着,额头上的冷汗如江流一般冒腾,正愁不知如何作答,只见皇上的近侍中书舍人刑安泰走上前作揖道:“回太后,徐大人为精心主持祭月典,旰食宵衣,劳心劳力,让微臣等羞愧于心,就让微臣略尽薄力,去请太妃和公主吧,”
太后本来也不曾想起太妃,只因祭月乃是皇家重事,只有皇家权利最高者,方可祭拜,之所以请太妃前来,不过意在她面前显耀一番罢了。故对徐羡之的失察并不责怪。
太后满意地点头道:“难得你有心,去吧。”
“是,”刑安泰俯身退下,饶有意味地看了徐羡之一眼,领人往雍华殿方向走去。
林菀柔见势举杯,讨笑道:“太后仁慈,恩泽后宫,能在太后身边服侍,臣妾等深感荣耀。由太后亲祈,神明眷顾,定可享天下太平。”
这一番赞美之言,太后果然受用,紧绷的脸上逐露笑容。
后宫嫔妃,以及堂下群臣,也纷纷起身朝拜,“太后仁慈,天降福祉,定天下太平!”
太后笑不拢嘴,举杯回道:“爱卿们快快平身,今日有幸与尔等共度佳期,来,共饮此杯!”
“谢太后!”
而此时刘义符的脸却青了下来,他厌恶地朝林菀柔冷瞪一眼,独饮酒杯。
一巡酒罢,王太妃与豫章公主由邢安泰领着走入了瞻望台。
“臣妾参见太后,”王太妃一身轻薄棉麻素衣,头梳净发,恭敬参拜与太后跟前。
豫章公主学着太妃的模样,也下跪参拜:“豫章见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