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182)

但她只是有点费劲地抽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亲密的热意,不可思议的温暖。

“哥哥,我着凉了,别给你染上。”她瓮声瓮气,带着鼻音,却在一下下拍着他后背,试着安慰他,“我病好了,再和哥哥待在一起……”

“……不!”他惶恐极了,以为这是个借口,“阿沐,别生气,哥哥以后都保护你,都保护好你,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弟,好不好?我……”

她搂着他,靠在他怀里,半晌才抽抽鼻子。

“哥哥,池塘好冷啊,修炼也好累啊。”她抽抽搭搭哭起来,“我真的没有偷懒,没有、没有犯错,哥哥不要不信我,呜呜……”

“哥哥知道,哥哥没有不信你,我只是……”只是故意想给你个教训。

真相,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太害怕,也太怯懦,更是自私而丑陋。

他只能颤声保证:“哥哥以后都相信你,对你最好,比任何人都好,行么?”

她抽噎着,点点头,却又抬头说:“哥哥。”

“……嗯。”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生病真的很难受。”她闷闷说,“我只是一点小病,就很难受,哥哥是不是天天都难受更多?他们说,哥哥的病要很久很久才能好,哥哥还要难受很久很久……我好难过,我以前都不知道哥哥这么难受,还一直说要哥哥好起来、跟我一起去外面。”

“哥哥,你肯定很讨厌我吧,对不起……”

他愣住了。

他茫然地、恍惚地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又到底该做些什么。

他好像只是去抱着她,摸索着碰到她的脸颊,摸了一手的泪,还有风寒带来的灼烫。

就是这些泪水、这点灼烫,刹那之间化为洪水和火焰,将他心中所有的恶意、荆棘、怨恨、嫉妒……全都烧光。

它们蒸发、消失,再也没有任何踪影。

他像抱住了个小小的、只属于他的太阳;小太阳照着他,只照着他,将所有温暖光明一股脑地塞进他怀里、心里,一直到那里满满当当全是她。

他抱着太阳,将脸埋进她的肩窝。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有生以来,那是他第一次流泪。

第68章 番外:涌泉以报(2)

渐渐地, 人们不再提起姜家兄弟过去的龃龉。

他们开始感叹,说姜公子与姜小公子兄友弟恭、和睦友爱,堪为世人之表率。

那时, 他常常一边给阿沐擦汗,一边冷笑一声, 嘲讽说:“表率什么, 表率买个孩子进来给嫡子卖命?”

人们就低头不言。

姜月章自知, 他就是这么个难以讨好和琢磨的性子,而且他自己很乐意这样;看人们因为他而惊慌或者恐惧, 试探着想讨好他却又狼狈退下, 他心里总是有种格外的痛快感。

除了对阿沐。

小时候的阿沐一直很乖,练好了剑, 就跑回来在他边上待着。她会乖乖坐在他身旁, 仰起脸, 让他摸索着给她擦汗。

当他对着别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时,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插话问:“哥哥, 我是被买进来给你卖命的吗?”

他模糊看着她好奇的神色,听着那清澈的、毫无阴影的声音,忽然有点心虚, 却强撑出若无其事:“你不是知道么?你本是来给我当护卫的,现在是我弟弟。”

她却摇摇头, 似乎笑了。那好像是个眼睛眯起的、大大的笑容。

“我是问,我是只――给哥哥卖命,对不对?”她语气很快乐, 也不知道在快乐个什么劲,“这不是很好吗?哥哥对我很好, 我也愿意对哥哥好。”

如果旁人说这话,他约莫会冷笑着讽刺回去,觉得对方是刻意拍马屁。

但是这颗小团子说出来,就是天真自然又体贴。

他笃定地这样认为。

“……好罢,就你会说话。”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挑剔了一下手感,不满道,“你多吃些好的,养一养。摸一下你自己,脸上的肉呢?都不像团子了。”

“团子?”她问。

姜月章自知失言,略咳了一声,耳朵莫名有点热。团子这样的称呼,似乎太幼稚了,不该是他这样的世家子所言。

“……你听错了。”他严肃道,“好了阿沐,吃饭了。”

那会儿他们都不大,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阿沐成天动来动去,长得飞快,没到一年,就不能再说她是个“团子”了。而姜月章自己,虽然不能和同龄人相比,但也勉强跟上了阿沐的速度,不至于被衬托得太瘦弱可怜。

但有时他摸着自己身上突出的骨头,还有无论如何努力,也只长出薄薄肌肉的细弱四肢,仍是感到了十二分的不快。

他常常细思:如果有朝一日,阿沐长得比他更高、更壮,该怎么办?他这个哥哥会被俯视、被鄙薄、被嘲笑么?

这样的想法凝聚成一条细细的小蛇,总是冷不丁咬他一口,叫他又气又急。

他甚至想:如果有一种魂术,能禁锢人的肉身,叫那个人再也不长大,永远都那么小小一团,那就好了。

这种可笑的愿望自然不可能成真,但是最开始那几年,为了这点隐秘可笑又卑鄙的心思,他是真的更加努力修习魂术。

修炼赋予了他更多力量。他的神魂日夜壮大,压迫肉身的同时,却也滋养了他的肌体,令他虽然病弱,却总算顺利地活过一年又一年。

阿沐也一年年地长大。

他看着她长高,听见她声音慢慢变化,褪去稚气,留下不变的清澈和开朗。

她的胆子也在变大,不再那么乖巧,有时候还会做出很胆大的事。

那是他十五岁时发生的事。

他当时正在闹脾气,因为给他看病的大夫换人了。他怒气冲冲,久违地开始砸东西,还叫人翻出长鞭,直指着父亲的贴身小厮,以及那个新大夫。

“谁准你们给我换大夫的?!”

小厮伺候父亲多年,十分沉稳,沉稳得无限接近不屑,简直令人生厌。他毫不畏惧他手上的鞭子,一板一眼答道:“温大夫去杨家的医馆坐堂了,抽不出空。公子勿急,黄大夫医术高明,也很擅长……”

“杨家?姜夫人的娘家?”他冷笑道,“好,都以为我是个残废、瞎子,不中用,是不是?咳咳咳……我拿着鞭子指着你,你也不怕――是不是!”

他用力甩出一鞭,期待听见一声清脆的响。然而,那长鞭最后无力落地,像一条死了的、软弱的蛇。

院子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没人说话,但沉默就是最大的嘲笑和羞辱。

他感到血液疯狂地流动,冲击得他太阳穴“砰砰”直跳;这种气怒攻心的感觉十分熟悉,这说明他随时会晕倒,然后被人又一次灌下苦涩发麻的药汁――这个破烂的、不中用的身体!

他咬着牙,难堪地站在原地,忍着晕眩,抬手掐出一个法决。

魂术的法决。

“你真以为,我无法可用了?我……”

小厮终于惊了一惊,慌道:“公子!规矩禁止在府内用法术……”

惊慌好。惊慌起来、恐惧起来,才能让他感到顺心满意。他享受人们对他的恐惧,享受着这微薄的、虚弱的、纯粹竟由血脉而非实力带来的恐惧。

因为恐惧就是权力,是他最后还能控制什么的证明。

“……公子!”

魂术的力量四下激荡。

小厮被裹挟着扔上了天,又重重砸进池塘,不知道有没有碰到水底,又有没有砸断几根骨头。他仔细听着斜前方的巨响,琢磨了一下,遗憾地判断:应当没有受太重的伤。

可惜,他当时的力量还不够,不然他会将这院子里头所有沉默的人都扔开,最好用力摔死――他憎恨他们在他难堪时的沉默。

小厮在池塘中挣扎。池塘不深,但他恶意地用力量将他不断摁下去。可惜是四月,天气暖和,冻不死人。

有人颤声劝说:“公子,那,那毕竟是……”

他掐着魂术,忍下几声咳嗽,漫不经心问:“你也想下去?”

就没人说话了。

但他的兴致已经被破坏了。他才刚刚享受到控制别人的滋味,就被戳破了这个幻象;其实他很清楚,为什么这些人能看着别人羞辱他,却要劝他不去反抗?因为他父亲是家主,而他自己只是个毫无用处的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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