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何处不可怜(重生)+番外(60)
她点点头,能抓住九个已算不错。正准备离开,不远处一家酒楼前传来一阵惊呼,人群像潮水一般散开又迅速在不远处聚拢。
出事了。
陈寻雁朝陈郁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前去安排人手将人群疏散开。
一个鞑靼人手臂卡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另一只手举着匕首,正紧紧地贴着少女白皙脆弱的脖颈。
少女受惊却不敢叫出声来,只有泪珠不住地往外跌落。
在陈郁的安排下,周围的暗处已迅速布满弓箭手,能让飞策军这般严阵以待,只因这被俘虏的女子是王副总兵的独女。王大人是北漠大营后勤的第一负责人,也是父亲多年的战友。
她伸手招了招,卫凌这次总算学聪明了,赶紧褪下背上的长弓放到总指手中。
陈寻雁搭了一箭,明晃晃地对着那穷凶恶极的鞑靼人,准头瞄准那人眼睛,口中念到:“取哪只眼睛好呢?”
那鞑靼人看见陈寻雁的挑衅,刀尖刺进少女颈间皮肉,用生硬的大齐官话吼道:“陈寻雁在我手上,谁敢动!叫陈见深出来!”
陈寻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起来了今天回府时王小姐确实来府上拜见娘亲,想是从将军府出来时被这些人瞧见,把王小姐当成她了。
她毫不在意王小姐颈间淌下的鲜血,却忽然收了手中的箭。那狼卫以为自己手上的人质震慑住了大齐军队,目的达到一半,又吼道:“让陈见深出来!”
陈寻雁脸色臭了一分,频频直呼父亲大名,实在是冒犯。手中又举起长弓,不过这次弦上是两支羽箭,“两只眼睛都讨厌,干脆不留了。”
卫凌大惊,王小姐可还在这狂徒手上呢!却是来不及阻拦,两支羽箭破空而出,不偏不倚地贯穿了那鞑靼人的双眼。王小姐受了惊吓,白着脸晕了过去,自有小丫头哭着上去搀扶小姐。
陈郁做了个手势,让弓箭手撤了。小姐若早说要亲自出手,他也不用麻烦弓箭手们跑一趟了。
查看过后,陈郁到了她身侧问道:“还有一口气,小姐看怎么处理?”
陈寻雁出了口气,胸中不再十分憋闷,只笑道:“留着,慢慢玩。”卫凌在一旁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指大人双箭贯穿双眼却不伤性命已是足够狠厉,竟还要留下这人的性命来慢慢折磨。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路惊鸿心慢慢往下沉,纵使他始终带着爱意注视雁雁,也不能不承认雁雁比从前阴翳了许多。
第53章
陈寻雁正准备打道回府,一旁那个戴面具的人出声道:“大人请留步。”
如此称呼,必定是知道她的身份了。陈寻雁脚步一顿,微抬起下巴望向他,眼里不自觉地带了些上位者的轻蔑。身旁那个少年郎挎着刀向前一步,问道:“你有何事?”
路惊鸿作揖道:“这群人应当是鞑靼狼卫中的虎尾军,右手手腕下应有虎尾文身,大人一查便知。”
陈寻雁本在思索鞑靼狼卫这一招打草惊蛇是为何,听到“虎尾军”的名字,倒是明了几分。此刻鞑靼内部正争得头破血流,虎尾军隶属小王子诨吞,这诨吞怕是在克烈手下没讨到好,才一时病急乱投医想绑了她去威胁。
卫凌跑去验过,回来后向她点点头。这人一句话便道破关键,陈寻雁严肃了些,“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宋念。”那人彬彬有礼道。
她想起来了,师傅前阵子说给她寻了个谋士,据说有经天纬地之才,原来就是眼前这人。只是这位公子面相似乎生得不佳,即使带了面具也遮不住面上些许刀疤。她点点头,道:“原来是宋公子,有失远迎。”又侧头对陈郁吩咐道:“替宋公子安置一处地方歇息吧。”
她说着“有失远迎”,他是最了解雁雁的,能听出她语气里中的满不在意,路惊鸿心下有些酸涩,两人之间怎会隔着迷雾般看不清前路。
路惊鸿顺利以“宋念”的谋士身份进了漠北大营。他日日都出现在练武场上随着士兵们一起训练,只为了多看她一眼。
这日傍晚,一日的训练结束,飞策军的士兵们都赶去吃饭。长河落日圆下,射击场上只有一个略显清瘦的颀长身影。
路惊鸿拉开军中用的长弓,心中默念道:再试一次。放手,羽箭冲着远处的靶子而去,却在靶前失了力气坠地。他叹了一口气,后悔自己只有投壶的箭术,到战场上根本就是累赘。
到底是心高气傲的人,还是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手上用力,刚要拉开弓时,身后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准头不对,往东南角偏半分。”
似乎嫌他动作不够标准,身后那人直接伸手过来按了按他的左肩,“肩膀不要翘,放松点。”一如她对所有士兵一般,并无半点旖旎。
是雁雁,但是她现在更是飞策军的最高长官。
路惊鸿不敢回头,怕四目相对之下自己暴露太多情绪,只得依着她的指示照做。箭尖偏了偏,放出,顺利正中靶子,不过离靶心还有一段距离。
“宋公子倒是在箭术上有天赋。”陈寻雁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开,独留路惊鸿在原地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白头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的时节,陈寻雁等来了朝廷的命书。
双膝跪下,额头贴地,听着太监念完了那皇恩浩荡的圣旨,她按着父亲早先嘱托自己的话谢恩。
从地上起身,接过圣旨与召讨使的官印,她笑着对前来宣旨与监军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刘堪文道:“多谢公公。刘公公千里迢迢自京城而来,今日就好好歇息,军务明日再谈。”
刘堪文即使笑得脸上起褶子,也带着三分阴险,闻言客套道:“陈小姐不但是女中豪杰,更是我大齐之幸。北漠有陈将军与陈小姐上阵父子兵,收拾一点不成气候的鞑靼人,必定是手到擒来了。”
陈寻雁云淡风轻地应了这场面话,同时心下不屑,边境才这般小打小闹,朝廷就迫不及待地指了太监过来监军,是有多不放心陈家世代忠烈?
崇武帝现下被东南李兆元的反叛缠住心神,没工夫深究陈寻雁带兵这事,甚至顺水推舟地给了她召讨使的官职,算是名正言顺。大齐从前也曾有过女将军,此次也不算太过惊世骇俗。
她皮笑肉不笑地与刘堪文打着官腔,想来监军?真当父亲与师傅在漠北这些年的经营是白费吗?他们守的是大齐的江山,不是李家江山。
当晚,她在帐子里查看底下财官送上来的飞策军军费,她一向对数字不太敏感,此刻就着有些昏黄的油灯,不禁烦闷地皱眉。然这是她的责任,她还是忍着看了下去。
帐外响起卫凌的通报声:“大人,宋先生求见。”自从上次灯会后,陈寻雁便提了卫凌做自己的亲兵——陈郁太忙,不能时时替她办事。而卫凌虽然不算太聪明,但心性不错,和她也算投缘。
陈寻雁停在账本上的目光顿了顿,“先生”两个字像针扎一样令她浮起些回忆来,恍若隔世。哪个宋先生?
清了清嗓子,她才道:“请宋公子进来。”
路惊鸿今天得了刘堪文来的消息,知道他不是个好对付的,而雁雁又一贯不喜欢与阉人打交道,担心不已,还是逾矩前来求见。
然而偌大的总指帐中,只得两人。昏黄的灯光浴在她脸上,眼角一点淡黄,恍若神女落泪。下巴、酒涡、唇珠都变得模糊了,只有一点灯光映出的小花浅浅流淌着,旋转坠进她深不见底的眸子。
下一秒钟,他就走上前去靠近书桌,将那盏油灯挑得亮些,“仔细伤着眼睛。”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自然而然的温柔。
“宋公子可有事?”陈寻雁皱着眉问他,指尖在桌面上叩了叩,音色里带了些不满。这位宋公子,干的事似乎有些超出了谋士的范畴。
路惊鸿回过神来,略有些不自在道:“属下今日听说刘公公前来,特来提醒总指一二。”
“刘堪文生性狡诈,人前谄媚,人后阴毒,手段狠辣,且最喜贪污受贿。此次前来监军,总指还需看好后方,在后勤处必须安排信得过的人手。另外,也不能让此人在军务中插手过多,特别是战时。此人刚愎自用而不通军事,若任其指挥,只会白白送了飞策军儿郎的性命。”
陈寻雁挑着眉听他说了半天,用手撑着下巴道:“那么依宋公子所见,何人适合应付这位刘公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