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太太(101)

“山,你快看!那边码头上的书生!就是正在诵词的那个!”

孙山顺着陈庭柳的手指一瞧,果然有个文士,在为送别他的女子吟诵诗词。

“柳郎,你这词作得真好,甚至能与《大文豪》中的诗词一较高下了。你能再念一遍给我听吗?”

那女子擦着眼泪深情款款,她提出的要求,那位柳姓书生又怎么会拒绝呢?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词耳熟啊!陈庭柳念过的!当年编纂大文豪的时候,险些也收录了这首词。后来陈庭柳一拍脑袋,说不对,人家正主还等着写呢,不能拿来乱用。

“那……那这不就是……?”

“对啊对啊!他就是柳永啊!真正的大文豪哎!”

陈庭柳踮起脚尖来,挽着孙山的胳膊一蹦一蹦的,显然是兴奋到了极点。

要不是此时人多眼杂,孙山估计着,陈庭柳应该已经冲过去了吧。

“要不……我去帮你要个签名?”

陈庭柳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叹口气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接触得越少,他们的创作就越不容易受到我的影响。比起一个意义不明的签名,我还是更希望他能继续填出好词来。”

孙山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原来是有官兵押解外地的囚犯入京……这都是要秋后问斩的重犯,路人见了纷纷躲避,自然是乱作一团。

而在这混乱之中,从那些囚犯里冲出一人,直奔陈庭柳这边窜来。

孙山大惊失色,连忙拦在陈庭柳身前,一掌击出想要拦截住囚犯。哪知那囚犯身手矫捷,一闪身避过了孙山,竟是从他的胳膊下面钻过,直冲陈庭柳抓去。

“可恶!”

孙山这下动了真火,腰身一拧,大腿一撩扫向那人后腰,势大力沉!

“咦?”

孙山的腿踢到,那人已经停了下来,而且用手肘架住了孙山的腿。而那囚犯的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了陈庭柳身后的一人。

孙山这时候才看清楚,那囚犯根本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虽然脸上脏兮兮,头发乱糟糟,但相貌非常清秀。他回头冲孙山一笑,牙齿很白,眼睛很亮,看起来十分淳朴善良。

“大哥好功夫,就是打错了人。那家伙偷你娘子的钱袋,你怎么不去打他,反而要打我这抓小偷的人咧?”

其实孙山转过身来,看到少年囚犯的动作时,就已经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现在被人一语说中痛处,孙山连忙放下腿,郑重地向少年拱手一礼,说道:

“抱歉,一时大意,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

“无妨无妨,只要这贼偷抓住了就好。你看,他手里还拿着你家娘子的钱袋呢。捉贼拿赃,一会兵头来了,你可得给我作证啊!”

那少年举起偷儿的胳膊,就像撩拨一根细树枝一样轻松。那小偷拼命挣扎,却根本逃不出握在他腕子上的那只手。又惊又怕的,别提多狼狈了。

孙山心里却在想,这少年武艺高强,又善良仗义,怎么就会成了阶下囚呢?

就在此时,带队的兵头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狄青,你怎么回事?又惹什么麻烦啦?”

“也没啥,就抓了个贼。”

那个名叫狄青的少年稍一发力,就把那打着冷颤的小偷甩到了兵头面前,就像丢个面口袋一样。

“又抓贼……你知不知道,你他娘的也是个贼!这都到城门口了,就不能给爷爷老实点?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回头上面问起来,我怎么替你遮掩?走走走,回队伍里去,别逼我给你上脚镣啊!一会进了城,莫说什么小偷,就是当街杀人的都跟你没关系,有开封府的衙役呢!你说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

狄青被那兵头拉着走了,那个小偷也被随行的兵丁拎走了,还好,没人去碰陈庭柳的钱袋。

孙山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擦掉浮土,交还给陈庭柳。

“这次怪我,光顾着说话,一时失了警惕,差点让贼人钻了空子。幸好那个叫狄青的少年……”

“对吧!你听到的也是这两个字?狄青!那就是狄青啊!”

陈庭柳又是一脸兴奋。

“那也是个能成大事的名人吗?”

孙山望着那少年勇武挺拔的背影,不禁点了点头。

而陈庭柳附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之后,孙山就无法保持一个淡定的心态了。

“本朝第一名将?真的?”

“嗯嗯,等他再成长个十年,就有用武之地了。我印象中,他好像是顶替了犯罪的兄长,来京城受刑,然后判了刺配充军。”

“刺配充军……那不就是个贼配军了嘛,可惜了。”

孙山一声长叹。同样是从军,杨怀信那样的将门子弟是一种人生,狄青这种贼配军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生。能从贼配军登上当朝第一名将的位置,足以证明狄青的过人实力。

但孙山忍不住想,若狄青不是个贼配军,不用在底层打拼多年,而是有贵人举荐,早早成为一代将种呢?

陈庭柳说,狄青成长十年之后便有用武之地。孙山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西夏立国,宋夏交战嘛。他更是清楚地记得,陈庭柳说过,大宋连续败给西夏三次,没有一次是因为实力不济,都是因为将帅指挥不当,中了敌方的诡计。

若是早早把狄青推到合适的位置上,大战之时,他能独领一军的话,有没有可能挽回败局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

即使回到马车上,孙山还是眉头紧锁,思考着狄青身上存在的可能性。

直到进了城,车厢里忽然传出了陈庭柳的喊声。

“先别回家了,直接去找伯父吧!我觉得他肯定有办法,把一个小囚犯给保出来。”

是了,孙山心里怎么想,绝对瞒不过陈庭柳。甚至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孙山转过头去,笑着问道:

“你确定吗?我听人说,最近京里不太平,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会给伯父添什么麻烦吧?”

“嗨,麻烦就麻烦点吧,反正那个孩子,绝对是值得的!我们为他多费些心力,也更容易获得他的信任吧。”

因为蝶儿就在车上,所以两人对话的时候有些含含糊糊,谁都没有讲出狄青这个名字。

不过孙山已经明白陈庭柳的意思了。

为了狄青,惹出点麻烦来反而更好,他那个性子必然知恩图报,以后来往起来也能顺畅许多。至于陈保……唉,已经帮他赚了这么多银子,一块担点风险惹点麻烦,他应该也不会有太多怨言吧!

京中局势

时隔几个月再相见,陈保居然瘦了那么一点点。

据他自己说,累的。

如今案戏坊在京城里有五个分店,陈保把它们当心头肉一样细心经营,当然累了。

见了孙山和陈庭柳,陈保滔滔不绝,先把案戏生意的事情说了个通透。因为离京之前,陈庭柳已经把新案戏都设计好了,有计划地一点一点放出来。到了秋天,案戏在京城里的热度不降反增。陈保自身掌握着大量人脉,再加上薛奎给面子保驾护航,案戏这碗饭,至今仍是一家独吞,自然是赚个盆满钵满。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亲耳听陈保这么一说,陈庭柳还是显得十分高兴。

等这两位合伙人乐呵完了,话题终于还是拐回了狄青身上。

这一回,陈保的脸上露出了难色。

“小囚犯?这可不是什么小囚犯啊!就算年纪小,罪过肯定也小不了,不然怎么会被押解进京?估计身上背着秋后问斩的死罪呢,不是杀人就是放火。只等刑部复核,要么是一刀两断,要么就是流放三千里。这样的重犯,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搭救出来的?”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办法倒是有……就一个字,拖!再过几个月,据说是入冬之后,官家就要大婚了。到时候肯定要大赦天下的!在刑部找人打点一番,别把案子判死了,拖到大赦,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话说起来还是挺轻巧的,可是看陈保的脸色,孙山就知道,这事情做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到刑部去打点关系……找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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