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番外(261)
“郎君是在担忧什么?”此时已经暮色,白霜挺着个肚子走进来,惊得虞玓立刻站起身来,忙扶着她坐下。
虽郎君这一串动作看起来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在白霜眼里如何能看不出来那些许的担忧。
白霜笑着摇头,“徐庆说郎君额间的皱痕都能夹死蚊子了,我倒是想来看看郎君何时生了皱纹,可是最近太过劳累了?”
虞玓幽幽说道:“他这个月的月钱别想要了。”
白霜扑哧笑出声来,眉眼温婉:“您私下补贴给他们的月钱可是双份。”她先是小小吐槽了虞玓的面冷心热,这才低声说道,“若是心里不畅快,郎君自可说出来。”
白霜知道其实在这南安县内,虞玓并无多少能说得上话的人。
徐庆和程二丁等人虽然得用,可到底他们一直把自己的心态摆在侍从,从不敢逾距。而那偶尔来去匆匆的方田间又带着密命,更是不可相交。如郑寿铉等人,说话更是牛头不对马嘴,唯独有个贺寿还算可行,碍于两人都是冷淡的脾性,却也止步于上下级的地步。
这一一罗列出来,让白霜对郎君更加怜惜。以她的敏锐,自然发觉郎君其实……已然有心悦之人。可在家中,从虞陟的语焉不详的话语来看,怕是早就有了定数。
世事如此,从孩童到成年自是需要蜕变,可虞玓还不满二十,又是白霜亲眼看大的,这种担忧的长辈心态总是抹除不去。
“白霜姐姐,我只是在想,现在县衙的改变是好,还是坏?”虞玓没有坐下,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不紧不慢的步伐很是从容。
白霜笃定地说道:“从前的县衙与现在的县衙相比较,难道还有人愿意回去吗?”话罢,她笑着摇头,“或许除了那些只知敛财的家伙。”
“那等我离开南安县呢?”虞玓回眸看着白霜,神情淡漠,语气却有些难以觉察的困扰,“等下一个人,再下下个人,若是个聪明向上的,倒也无妨。若是再轮到一个如刘实再者,那不过是再度轮回。”
白霜语塞。
他道:“果然治官如治国,成与不成,还需得看人。若是如此,可有法子能创造出一套规章来?”
虞玓话到后段,已经渐渐陷入思绪中。
白霜轻声说道:“若是能创造出来,那自然是好。可若是不成,那也并不是郎君的责任。而要以一套能够让人互相制衡而不得贪婪行事,不得任意妄为……这或许有些高估了人性了。”
虞玓话语冷淡,继续踱步,“姐姐说得有理。不管是再如何得用的规章,终究是要套在人身上。而人性一旦放纵,从来都是贪婪无度的。”
“郎君近来,是不是看了些什么?”白霜试探着说道。
方才虞玓的话,隐约让白霜有了些熟悉而陌生的印象,就好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好似也听说过类似的说法。
虞玓道:“我把阿娘留给我的盒子打开了。”
白霜微讶,这才想起来好似在当初回乡的时候,郎君确实不知从何处带回来了一个箱子。她不由得说道:“那时候郎君不是说那个盒子是没办法打开的吗?”
虞玓仿佛想起了什么般摇了摇头,解释说道:“因为那盒子本来就不是用来打开的,而是钥匙。”
钥匙?
上哪儿去寻那么大的钥匙?
白霜不能理解虞玓的意思,只见他抬手示意,“阿娘给我留下的东西中,除开这个盒子,还有旁的物品。在这其中有一个大箱子,原本是盛满了各种册子与舆图。”
虞玓思忖要如何打开盒子的那些时间中,把大箱子放着的东西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再把所有的册子与盒子倒出来后,他在大箱子的底部发现了一个极其难寻的四道划痕。若不仔细侧光去看,只会以为是箱子本身的纹路。
稍加比划,那四道划痕自成一个方形。
虞玓取来那个盒子对准划线按下,只见在划痕与盒子对上的瞬间,盒子自身的重量深深沉了下去,而大箱子四面壁从中间往里面倒下,啪嗒啪嗒从夹层跌落了四本册子。
熟悉的无字封面让虞玓不由得掩面叹息。
是了,他阿娘的想法从来都是稀奇古怪的,就算是用言语误导他关于盒子的内容,那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虞玓取走册子,对里面的内容难得有些好奇。
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多,尽管微妙而细小,不容易被发觉,却也再不是当初那种冰凉无知的感触。
从老县丞所说的沉江,再到盒子其实是钥匙的蛊惑言语……徐芙蓉是个率性的女子,能让她用这样法子掩藏起来的东西,或许本身也是她自己矛盾究竟是否要让人知道。
虞玓在深夜闲暇的时间随手打开某一册,原以为还是那种他看不清楚门路的文字。却赫然发现大多数他都看得懂——只是有些缺胳膊少腿。
【贞观十七年,齐王起兵谋反,连累了太子李承乾被发现……】
这是他一眼望见的字迹。
紧随其后。
【上为正史,而按照小说的记载,贞观十七年,李承乾与李泰爆发极大的冲突,李泰性格孤傲颇得李世民宠爱,借此频频在朝堂上对李承乾发难,更是试图蛊惑李世民废除太子之位。李承乾本就因为严重的脚疾而性情暴虐,在李泰随李世民往九成宫避暑之日,借由两叛将(记不住名字)在路途中假意刺杀李世民,实则对李泰动手,李泰身中数刀,自此身体病弱……】
缺胳膊少腿的字迹辨认起来有些难度,但是在读通顺后,虞玓发现这其实与现在的文字同出一源,只是更偏向于用那些比划较少的简练文字。
只是这其中所记载的内容,又是如此令人诧异。
虞玓花了一.夜的时间粗略翻检了四本册子的内容,摒弃那些正史的内容,他大致看完了阿娘重复附在下面的所谓小说内容。
李承乾……小说……正史……
有一些话语在耳边响起。
“也不知道蓉娘是如何提前得知了消息……”
“她救了虞晦……”
“……往海边去是合适的选择。”
“勺儿,我来教你别的文字吧?”
“想不想听美人鱼的故事?”
“……”
他合上了册子。
徐芙蓉率性洒脱,总是与常人格格不入的缘由,他想,他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虞玓按在册子上的手指略略抽搐了一下,这册子并未记载关于李承乾能化身为猫的事情,也从未有虞玓这样一个人物出现。
贞观十余年间,就算虞玓不甚在意,可他的身影必然活跃在就书中记载才是。
除非……
他垂眸。
自阿娘救下本该陨命的虞晦,便已经悄然改变了许多的事情。
包括最近方田间一路搜查下去的那批贼人……也是故事中本来没有出现过的波澜。
而在读了这几本册子后,虞玓再折回去理解当初那几十本的奇特文字的册子,才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
那些所谓荒荡而不知其因的篇章,或许当真有其用。
比如那所谓能人人平等,生而自由的世间。
“郎君?”
“郎君!”
白霜不由得叫了好几声,把走神的虞玓唤醒。她看着虞玓越来越紧蹙的眉头,总算是觉得徐庆所说的话倒也是没错。
郎君这眉间蹙起的皱褶确实能夹死蚊子。
虞玓摇了摇头,从沉迷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有些事情所不可为,但是借鉴一二总是可行的。不过这就得看缘分了。”
白霜不解他所说的缘分是为何,虞玓也没有解释,只是低声把白霜劝回去休息,并且答应了自己也要好生歇息的要求。
这才轻吐了口气。
虞玓曾猜想过徐柳的幕后之人与阿娘的来处一致,可看着他在长安安插探子以及在泉州府的所为,当真算得上是在煽风点火。
他想作甚?
虞玓从徐柳口中挖出来的东西算不上多,却也有几点能得用。
一则是这泉州府确实是有他们的人;二来是这做买卖生意的……有些更是与他们牵扯不清。老巢的所在何处,徐柳确实是不清楚,但是大抵是在偏远少有人去的地方,才能够冶炼一些不能被人发现的东西。
比如护身的铠甲。
刘家兄弟就是在徐柳的供述中被牵扯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