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熊猫不容易(76)
“您先开药方罢!”顾谈礼沉声道。
他的银子也不甚富余,但是这两个妇人看着是普通衣裳,连绸缎都是半旧的。但是想到他无意中看到的一个物件—这人身份不简单。
他想到刚刚收到的京里的情形,不管是敌是友,他既不能让人死了,也不能让人跑了。
那大夫也不多话,带了随身的小童,忙前忙后起来。
顾谈礼这时候才把阿窈叫出去,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回京的小厮与我说,京里.....齐王.....登位了!”
阿窈目瞪口呆:“皇上薨了?”她要没记错,这圣上今年才三十出头吧。
“不,齐王拿出先皇传位于他的诏书......”顾谈礼的声音低不可闻:“反了!”
阿窈忽然打了一个哆嗦,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赵府和顾府,抓住顾谈礼的手臂急声问:“那我爹娘呢?外婆呢?”
“都好好的。”顾谈礼安抚阿窈,心想,这孩子到底还是想着家的:“只是,往后想更进一步,就难了。”
阿窈听见没事,就放松下来,点点头说:“人没事便好,别的都是虚名罢了。”
顾谈礼抚了抚她的头,轻轻说:“阿窈,回家罢。”
阿窈却猛地抬头望向他:“阿舅,咱们当初说好的,不让我回去。”
“你这孩子,嘴上说的绝情,其实心里到底还记挂着他们,一条血脉,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阿窈格外认真看向他:“阿舅,我只要我好好的,他们好好的,就行了。除此之外,什么牵扯都不必有。”
顾谈礼伸向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看了她半晌。
阿窈的意思他这才懂了。
一别各安,两不相见。
“好吧,”他颓然地叹口气,知道多说无益。
这个话题只能就此终结。
住了几天,两个妇人的伤势总算是稳住了。顾谈礼花了不少钱才让这大夫住在农庄里,随时待命。
阿窈本以为会有这两人的家里人来到这里打听她,谁知道一连几日,根本连个生人都没见。
到了第五天上,那个年长伤势却轻的妇人渐渐醒转,看着趴在她床前小憩的江素素,满脸迷茫。
“你是......”她刚说出两个字,才发现嗓子像是锯木头一般,干燥喑哑,难以发声。
“大娘醒了?”阿窈恰巧来叫江素素过来吃饭,正瞧见这妇人刚醒的时候。
“醒了?”江素素刚打了一个盹儿,一睁眼正对上妇人的眼睛,当场惊喜地说话都结巴起来:“醒...您....醒了您?”
长公主以看不见的角度微皱了下眉,这样的急切她最熟悉不过,凡是她身边伺候的,见她好了都是这个样子。
但是大娘这个称呼......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听大娘口音,是京城人?也不知是怎么从山上摔下来的,正巧让我们给碰见了。您家在哪里?只怕这会找不见人早该急了。”阿窈笑眯眯地,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
长公主忽然想起跟她一起跳出马车的崔氏,神情立刻一肃:“姑娘可曾看见另一个人?”
“另一个大娘?”阿窈指着对面笑:“正在西厢里头呢!她的伤比您重一些。”
心里却犯了疑,这普通人家怎会有这样的举止气度?难道,她救的人,不一般?
第69章 认出
“我家住在城西顺德巷子里的第二家, 请姑娘快些递信,好让我儿子来接。”
长公主这辈子都没求过人,也不知道求人是什么姿态, 饶是尽力转寰了语气, 仍然听得旁边的小琪背过身翻了个白眼。
难道自己家姑娘是白给他们干活的不成?
“您放心,我们马上就去。”江素素忙点头,尊敬里又带了些束手束脚。
“您不用着忙,大夫说了, 您这病得好好养着, 轻易动不得,更不要说那一位大娘。”
阿窈给她端了一盏银耳雪梨汤, 拿铜吊子熬了半日,长公主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阿窈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她不动声色道:“何况, 大娘这一会去,只怕还要请大夫,哪有这里便宜。”
“谢谢姑娘的好意, 我们家有....”长公主不以为然,哪里的大夫能有宫里的御医好呢?才刚说两句,就发现差点漏了马脚,连忙改口:“认识个好大夫, 医术精妙, 最会治这病症。”
长公主眼下着急得不行,崔氏如今艰难吊着一条命, 大约只有回到宫里才能有最好的救治。
偏生眼下还不知是什么人对她动手,长公主不敢漏了风声, 不然让贼人探知了消息,这农庄于他们来说便是出入如无人之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取了几人性命。
阿窈想想便笑道:“那也吧,大娘有没有什么您家里人认得的物件,索性给了我,也好上门去报信。或者,写信也使得。”
夜已深了,顾谈礼房里却还亮着灯,他凑近了烛光,看了半晌,问:“阿窈,你的意思呢?”
“怪。”阿窈托着下巴,想着这个妇人下午写字时的样子,从拿笔的姿态,到落笔的笔锋,就像是打着尺子量好的,没一处不好看。
连阿窈这样的家世,尚且做不到,再往上,那就只有——
阿窈和顾谈礼对看一眼,皇家。
若是这样,事情就复杂了。
要是往常,自然不必说,得给人家全须全尾治好了,再装作不知道恭恭敬敬送回去。不求结恩,但求无仇。
但是,谁让前头刚有了齐王造反登位在即这场风波呢。
京里先头的皇上死了,后头城外坡下就莫名其妙滚落了两个皇家的人。
若是跟逆贼有了什么瓜葛,两人只要想到,周身都齐齐一寒。
灭门的祸事就来了!
仿佛就是一个不知是黑是白的烫手山芋!
顾谈礼见阿窈秀眉深锁,心里不忍,便道:“好了,你小姑娘家,只管玩你的,舅舅自有办法。”
小厮进城去查访,西城果然有这条巷子,这户人家。门墙都是普通的砖瓦房,附着青苔,门环上沾满了铜锈,看不出一点不同。
小厮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出来,便把顾谈礼写的第一封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小厮在巷子口藏了一整天,才跟着人一路到了一个轩昂府第的后角门。
他低着头一路转到大门前,偷眼一看,张大了嘴巴。
顾谈礼接到他的回信,也是悚然一惊。
这阴错阳差救下来的人竟然是齐王的长姐—长宁公主!
这下他再也不敢怠慢,忙让人赶快把长公主的亲笔书信递了过去。
好在丫鬟报过来了另一处好消息,也让顾谈礼松了一口气:那个年纪轻的妇人总算是醒了过来,也不再反复发烧,用大夫的话来说,就是只要不作死,就能保住命。
长公主瞧见崔氏躺在病床上朝她伸手的时候,几乎要忍不住眼泪,此番算是生离死别了。
谁也不知道,那来接他们的暗卫里,是怎么混入了别有居心的人的。
又或许是京里大局已定的消息让他们欢喜太过,放松了戒备,因此上马车的时候,便没有多关注这个一直低着头恭恭敬敬,却没怎么露出形容的马夫。
现在想来,他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避免别人看出他的不同来。
现在想着,这个人本来起得未必是要将她们灭口的心思,反而是想要挟持,只是不知道怎地,护卫察觉不对,两人打斗时候惊了马,才让马车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要不是长公主当机立断,拉了崔氏跳车,两人大概早就尸骨无存了。但是若不是滚下山的时候,崔氏死命护着长公主,现今两人的伤势就该掉了个个。
两人对面流泪看了半天,等从差一点就同归黄泉里的感伤回复了,忽然觉得这样子互相看着淌眼泪,也是挺傻的,因此噗嗤一声,又笑了。
“你要不要去外头逛逛,也见见太阳?白躺了这么久,好人也该捂出毛病了!”
崔氏也想看看如今他们在哪里,救了自己的人是怎生模样,也点了头。
这两位半路过来的姑奶奶,怎的比自己人还不客气!
旁边伺候的丫鬟早就得了消息,要
好生伺候,给什么就要什么。饶是心里嘀咕,仍旧另外备了四轮车,专把后座给调了角度,刚好让崔氏活动时,不用触及伤处。
这只是一个普通农庄,哪里有什么好景致?别说长公主府,英国公府,就连林妈妈家的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