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熊猫不容易(182)
阿窈失笑,这姑娘真是个孩子心性,倒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但凡有个姐妹来家里,就疯得像过了另一种日子一般。
阿窈唤她:“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阿窈姐姐,今晚上要跳月,我来打扮你!”
阿窈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才知道她今天是把她当作了一个木偶娃娃。
阿芳说话算话,果然给她装扮地很认真,上衣是新染过的靛蓝短衣,下面是五彩间色百褶裙,阿窈这两日套了她许多话,有意让她玩个痛快,也就乖乖巧巧坐在美人靠前,任她又梳头发又盘辫子的。
只是这等人梳妆的活计也不是好做了,她等得脖子都要酸了,来换来阿芳一句:“好了!看阿姐生得多好看! ”
阿窈松口气,小心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
“等一下!还有我新打的银角!”
阿芬忽然又嚷起来,旋风般滚进滚出,手里捧着的半人高的东西,让阿窈终于有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这...这是你戴的?”
“我有好几个呢!这个留给阿姐戴!”
阿窈看看自己这小身板,又看看高高竖起的银角,那上面錾着喜鹊闹海,枫香蝴蝶,上面还绑着两根绚丽多彩的孔雀羽——
煞是好看。
好看的同时还沉得怕人。
阿窈的头摇成一个拨浪鼓,任阿芳怎么劝说,都不愿意戴上。
阿芳无法,只能怏怏收了起来,带着阿窈出去寻小姐妹。
又打秋千又聊天,白天过得飞快,夜幕将要沉沉坠下的时候,一轮圆盘似的月斜挂在天边,两山的谷地间点起了篝火,四面八方赶来的人都挤在这里,早就有人吹起芦笙,敲起木鼓。
跳月开始了!
第162章 探路
临时搭起的高台上, 有两面半人高的大鼓,通体乌黑,两个精壮的汉子执起木槌奋力一敲。
咚!
第一声鼓点沉闷悠远, 回荡许久, 山野中顿时静寂下来。
咚、咚、咚、咚
鼓声渐急,而在其中,有神秘的长调从无到有,从低到高, 似是唱和又似在吟诵, 满山人皆肃穆,渐渐地,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着唱起来。
完全不知是什么语言,但仿佛沉淀了几千年的月转星移,时间轮回, 光影回溯, 带着古老,但又生机勃勃的张力,一齐涌来。
站在高山上, 长调隔了几片林,却不减厚重,直到拖长的尾音渐缓渐无,阿窈才渐渐从岁月重叠的梦境里醒来。
篝火重又变得明亮, 鼓声变了调子。
“只怕要开始跳舞了。”阿窈想起阿芳先前跟她说的, 不由笑了。
果然,有盛装的姑娘和小伙手拉这手, 结成一个大圆圈,伴着热烈欢快的木鼓, 且歌且舞,歌声直传上九霄,一时裙裳翻飞,银饰琳琅,火光映着一张张肆意欢笑的脸,几乎让人也忍不住想要跟着笑,跟着跳。
阿窈脸上腻着细汗,微微红润,踮着脚直望着狂欢的人群,眼睛比天边的寒星还亮。
“你想不想要去?”
杨岑原是让阿芳霸占了一天的媳妇,眼见着到了晚上,那个小丫头还要拉着阿窈往人群里钻,情知这一去一夜都甭想再见到踪影,忙觑了她回头的空,悄悄把阿窈劫走了。
原想着清风明月,正是好生缠绵的机会,这会儿看见阿窈一脸期待,倒不忍心了。
罢了罢了,要真为她高兴,便孤家寡人一晚上,也认栽了。
“你要想要去,我带你下去。”
阿窈见他一脸孤单落寞被人抛弃的失落,还要别别扭扭问她走不走,就不由乐了:“你瞧你那眉毛,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不怕不怕,我今晚上陪着你。”
“真的?”杨岑眉眼舒展,从上到下的妥帖:“你真不去?”
“你要真想让我走,我可真就走了。”阿窈作势要抬腿。
“别、别、别,”杨岑在一块青石上铺上坐垫:“那小丫头可不用人陪,多的是情郎,只有你家的情郎最可怜,一天到晚晾在一边。”
阿窈想想刚才对歌的时候,好几人的眼睛都黏在阿芳身上。
“也难怪,这个丫头生得水灵,就跟刚开了的水芙蓉一样,一眨眼都惹人疼,要我是个男子,我也喜欢她。”
杨岑瞥了她一眼,悄悄在心里嘀咕:要是放你在那人群里头,要头疼的便是我了。”
皓月千里,杨岑悄悄转头看时,眼里只有阿窈如花瓣般柔润的唇。
这样红,像擦了玫瑰膏子一般,不知吃起来是怎样的味道。
鬼使神差的,他慢慢探身过去,慢慢地近了,近了。
忽然不远处竹林里窸窸窣窣,阿窈惊得跳起来,正撞着杨岑的头。
“别是蛇罢!”
细碎的声音立刻止住了,这时能听到有个女子小声咕哝:“这边的山洞原来有人了?”
“那咱们就往山里面再走走。”
原来是鸳鸯惊了鸳鸯。
阿窈这才红了脸,帮着杨岑去揉磕了的脑袋。
“你看你,总是一惊一乍的——就算是有蛇,有我在,还能伤了你?”
“我...我就是怕嘛...”
阿窈不好意思,说话间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杨岑眼见着软玉温香,哪还舍得苛责?刚想着今晚要如何过,才不算浪费了良辰美景,就发现已然没了机会。
山下唱歌的人四散开来,点着火把,爬上高岗,隔着山也能对歌子。
杨岑找的这个地方是半山中一块平地,凤尾竹一丛丛的,月亮剪出竹影来,纤细柔美,风一过时,凤尾竹也动,影子也动,婆娑生姿。
没过一会儿,这附近便吵闹起来,火把的光浮在这微暗的夜色中,于凉夜中透出一点一点的温热,似是酿了许久的情意,热辣却不轻浮。
歌子的调儿有时来回唱去只有这几个,词却是现编的。
在他们左近处,便有一人在唱:
“头上梳是为一人戴,手上花是为一人采,泉中影儿是为一人笑,林中人是为一人来......”
这样直敞敞的话,竟是女孩儿家说的,阿窈握了握脸,只觉耳根处都在发烧。
但止不住地笑,这样的歌,连听的人都觉得甜透到心里。
对面的人来和,阿窈才听了一两句,就让杨岑捂住了耳朵。
“怎么了?”
杨岑吭吭哧哧,说不出来。
但这音虽然闷了两人不少,却仍透过他的指缝钻了进来,阿窈一时面红过耳,如同烧了一片云霞。
她这时候才知道,之前阿芳说的,跳月时若是两人都中意,夜半悄悄约了山后,便可做成夫妻,这事是真的。
夜凉如水,杨岑的掌心却烫得惊人,抚过她的脖颈时,让人不自觉的战栗。
他在耳边问话,问的是什么,阿窈竟听不大明白,只能感到他急促而又灼热的气息。
天地整个倾倒,纺织娘织呀织呀地叫,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咫尺,青草混着松针的香气,还有杨岑午后刚喝过的万花茶香,都缭绕在唇齿之间,衣带早已松了,中衣散在外面。
“不...不行...”
阿窈气喘吁吁,手无意识地抓紧杨岑的衣服,摇头。
她眼里仍有水光,湿润润的,唇瓣殷红,是他从没见过的风情。
但杨岑还有理智,他停下,耐了一会儿,才亲了亲她的额头,坐起来慢慢给她整衣服。
“等咱们回京...我要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
洞房花烛夜。
杨岑与阿窈回到寨子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天亮了,阿芳不知是才起床,还是一夜没睡,看见他们相携回来,挤眉弄眼。
“阿姐和姐夫...过得怎样?”
一副打趣又不好明言的模样。
阿窈与杨岑说了一夜话,这会儿正是最困倦的时候,眼将阖未阖,让杨岑半扶半抱上了楼,倒头就睡。
这一睡,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将将挂上了林梢。
“这是早上...还是下午...”
阿窈还有些迷糊,张口喝了杨岑倒来的茶,仍有些愣愣的。
“这都过了未时了,连中午叫你吃饭都起不来。”
阿窈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左右撕扯不开,仍旧呆呆坐在那里,看杨岑给她绞帕子。
等擦过了脸,她才算清醒一些,她在竹簟上滚了一圈,下巴枕着瓷枕,赖着不想起床。
杨岑挨上来,声音压低:“今晚上他们运货,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