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难却(48)
“母亲呢?”季柔问。
“夫人不在这里。”水月答话,脸上客气地笑盈盈的,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那母亲她……”
季柔的心中本就没底,提着心跟着过来,眼下更是疑惑。
水月道:“夫人说了,请少夫人跪在赵家的列祖列宗面前静思己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思过?
季柔叫水月的话说的一愣,这些日子她都没有见过韩氏,何时又开罪到了韩氏的跟前?
“不知我是做了何事触怒了母亲?”季柔硬着头皮问,“还望水月姑娘提点。”
“少夫人做了何事少夫人自己清楚,又何必反问奴婢?”
水月的下颌微微抬起,言辞里半分不带客气,“少夫人想想几日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自然就明白了。”
“喏。”水月一点不给季柔再说话的机会,身后就指了指供桌前头的木板地,道:“少夫人就先跪着思过吧,奴婢还要回去向夫人回话呢。”
季柔咬了咬唇,看向那供桌前的空地,甚至没有一个蒲团。
水月的眉梢微微扬起,催促道:“少夫人,您可快些吧。”
她的错,能是什么呢。
季柔暗自攥紧了掌心,转过身,朝供桌前跪下,膝盖磕在木板地上就是生疼。
“嗤。”
季柔听见水月冷笑的声音,“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李姑姑会留在这儿陪着少夫人的。”
语毕,水月转过身便干干脆脆带着人走了,剩下的李姑姑也跟着出去,却没走远,在祠堂的门外面拖了把竹椅施施然坐下,一面悠悠道:“少夫人,您可端正跪好了,这儿可是赵家的祠堂,不能不敬先祖。”
“姑娘。”秋娥也跟在季柔身边跪着,韩氏身边的人来势汹汹,从头至尾她们都处在弱势。
“这明显是来找茬的,”秋娥轻声道:“咱们快找姑爷来救咱们吧。”
季柔摇了摇头,“母亲哪里就会无故寻衅呢,是咱们的确做错了。”
“姑娘才回京几天?私下连碰都没碰上过她们,哪里来的事儿?”
“咱们私下,不是碰见了刑家妹妹吗?”
她的话也好,还是昨日赵谨克的话也好,怕都是下了那刑家表妹的面子,她是赵家的表亲,是她们自己寻来的人,哪里能容得下她受委屈。
季柔抬头望着上首满堂的牌位,那都是赵家的列祖列宗,那一座座牌位不论男女都冠了赵氏的姓,是真正的赵家人,而她……
即便占了赵谨克正妻的位置,即便是他们赵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这辈子也可能无法真正入他们赵家的门,哪怕百年之后,也不知能不能和赵谨克一起进他们赵家的祠堂。
赵季氏?
只听着,怕就让赵家人刺耳了吧。
“姑娘,那咱们想办法通知姑爷吧。”秋娥也想通了刑家表妹的关节,可在这赵家也着实没什么自救的法子,只能想到赵谨克,“这地板又冷又硬,姑娘的身子撑不住的。”
撑不住,也要撑。韩氏说让她跪到想通了再出去,她总归不能真的“想通了”。
季柔苦笑,“你难道现在还出的去?”
这才多早,这一日才刚刚开始呢。
……
日头缓缓高升,赵谨克今日是往朝上去的,青州的战事收尾,今日该是在朝堂上论功行赏的日子。
大朝上封赏的章程庄严,太监捧着甚至站在丹墀上一项一项朗诵这关于西北战事的结果,有赏的自然也有贬的,晋王府昌安侯府靖平侯府三方势力几番激昂陈词,争夺的无非青州一线的军政这一块肥肉,来来回回直说得幼帝都忍不住在上头打了个哈欠也没拉锯出了结果,不情不愿地退了朝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赵谨克与青州来的几个同僚一块儿往外走,半道上就遇见了早早等在那儿的孟子方。
“恭喜赵副将……哦不,赵侍郎高升。”
孟子方拱手虚虚起了一礼,尾音微微扬起几分轻佻。
赵谨克的眸底一派冷意,众目睽睽却也要做表面功夫,停下脚步来回礼,“中护军客气了。”
“近来春意正浓,春暖花开好时节,城外踏青正是时候,内子听闻柔儿妹妹回京一直惦记地紧,特别写了张帖子……”
孟子方从背后拿出一张藕色的帖子,修长的双指夹着那边角一翻,就递到了赵谨克的眼么前头,“还望赵侍郎能替我转交给柔儿,届时若是赵侍郎不弃,也可与我们同行,人多了才热闹。”
孟子方的桃花眼盈盈挑着,浮于表面的笑意热络又亲近,好似真与赵谨克交情深厚,却比直接翻脸更咄咄逼人。
赵谨克冷眼看着他演完,抬手接过那帖子,“中护军倒真是有心了,我回去定然转交给柔儿,叫她得了空就回信。”
孟子方笑得更灿烂,抬手抱拳,语调微扬,只那一双桃花眸里深沉难测,“那就有劳赵侍郎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谨克:脸上笑眯眯,内心MMP~
第41章
宫墙巍峨, 正是散朝退班的时候, 人人都赶着往衙署里去或是晌午应酬,赵谨克与孟子方虚情假意你来我往两句便散了,赵谨克继续往宫外去,与同僚抬手告辞, 转过身静下来只剩一人时,才低眼看手中的帖子。
那年在庭院中他与孟子方一场冲突季柔虽到最后都不曾说什么, 却也是多了几分顾虑,这三年来几乎都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季家的人。他知道, 季柔是在避嫌, 那点心思就跟前世一模一样,是以倘若孟子方亲自送这帖子上门季柔怕是不会应允。
所以他就送到了他的手上。那点子手段也是与从前如出一辙, 他明知道, 却无力招架。倘若今日他没下了这张帖子, 怕是季柔转日就会知道。她不会跟他闹,可她的心呢?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聚少成多, 积小致巨, 季柔心中每一道隔阂,最终都是他的隐患, 一点一点瓦解掉他这三年筑造的堡垒。
他不能。不能给他机会。
赵谨克深吸一口气,将帖子收进官服宽大的袖子里,收拾了心绪走出宫门,抬眼, 便看到自家的马车边上有人着急眺望。
赵谨克的眉沉了沉,加快了脚步往马车边走。
“出了什么事?”
来人是安排在府里里做杂货的仆役,老早就等在了宫门外头,只是赵谨克身在朝上无人能往里头通信,在外头一等就是一个上午,让大太阳晒着,额头上一层薄汗。
“今早公子您走后,没多久夫人便罚了少夫人跪祠堂思过,眼下该已跪了一个上午了。”
“你可知是因何缘由?”
“没说。”仆役道,“奴才去打听了,今早上二房夫人过去陪夫人用的早膳,紧跟着夫人房里的水月姑娘就去少夫人那儿传话了。”
“除了跪祠堂,还有别的什么没有?”
仆役摇了摇头,“倒是没听说。”
“京九!”赵谨克沉声道。
“是。”京九领命,利索跟车夫解了套车的马下来。
……
快马奔驰过街,说句讽刺的,赵谨克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曾经他也多少回在外得了消息往府里赶回,一次次得来都是锥心之痛,一个两个遍体鳞伤。
哪怕他想多少办法,怎么躲怎么避,当年祠堂讨来一通杖责三年都不曾与韩氏和解,终归无法彻底护得季柔平安。
或许早有预感,赵谨克心急如焚却又异常冷静,奔马到了府门前直冲祠堂,推开那门,就见跪在牌位前的那个身影。
“疼不疼?”赵谨克半跪下身,将季柔揽进怀中。
季柔靠在赵谨克的怀中,无声摇了摇头。
“哎呦公子您怎么来了?”李姑姑追着赵谨克进了祠堂,“您这是要做什么?”
赵谨克一句没理会她,只将季柔的裙摆拉起,卷高了裤腿,那裤子下,两条玉白的细腿上膝盖处一片红肿惹眼,赵谨克仔细看着,指尖在边缘上轻轻摩挲而过。
所幸,伤得并不算严重,也所幸眼下天暖,不至于寒气入体。
“回去擦药。”赵谨克放下季柔的裤腿,打横抱起季柔。
李姑姑急急拦道赵谨克的跟前,喊道:“公子,这可是夫人下的令要少夫人在祠堂思过,没有夫人的命令您可不能将人带走!这儿可是祠堂,那么多列祖列宗看着,公子您做事可要想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