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难却(30)
季柔回了屋就没有出来,照常是做些绣活儿打发时间,新调进屋伺候的丫鬟是在路上买的,一直跟着秋娥打下手,并不似京城来的伶俐,乍一贴身伺候,满是局促不安,战战兢兢给季柔递茶:
“少夫人,喝茶。”
“秋红,”季柔捧了茶碗,问道:“你今年十二岁是不是?”
“是,少夫人。”
“你爹爹将你当街卖了,你怨不怨他?”
季柔还记得买下她时的情景,那时候才刚进青州界,途径一个小县城里,县里贫弱,好些的客栈都找不出一家,自然也没有什么人牙行,他父亲便当街立了牌子卖她出去,像是卖一件货物似的,妾也好,为奴为婢也好,只要给了银子便不过问去处。
秋红笑了笑,带着几分憨,“奴婢家中有六个兄弟姊妹,去年年景不好,粮食欠收,大家都快活不下去了,母亲也病死了,爹一个人拖着我们兄弟姊妹们过活,也的确是过不下去了。卖了我一个,便能让家里其他人度过这个难关。”
“而且将我卖了好人家,总比村里其他人换孩子吃好,遇着像少夫人这样好的人家,就是一条好的出路不是。”
“你心中所想,倒是有几分豁达。”
季柔捧着茶碗抿了一口,抬眼怔怔看那窗外的春光,院儿里的茶花树开得正艳。
“少夫人。”
有人进来禀报,“门外有一个自称姓孟的公子,说是少夫人的兄长,想见少夫人。”
……
厅堂中挂着一幅江河山水图,是赵谨克闲时亲手所做,雄壮的山水规矩在一张纸上,却丝毫不减的浩瀚壮阔。
贴着的条案上摆着一瓶插花,妍丽秀美,两枝梨花点缀其间,是难经风吹雨打的弱不自胜,与墙上的江河图迥然相反,却又几分难言的怡然。
孟子方负手而立望着那画与花,眸中有些情绪难言。
“子方哥哥。”
季柔跨进厅中,几分惊讶,几分欣喜,“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
孟子方转过身,一身雪色锦袍若天上月光,“我在南边也等不到你的信,就只好亲自过来看看你了。”
说起信,季柔有几分惭愧,道:“夫君说南边的军情紧张封锁严密,特别是从我们西北寄过去的信怕是混入夏贼的谍报,素来严查,是以我便……便没有写。”
怕西北来的信壶混入夏贼串通南边的密报?孟子方心中冷笑,这缘由倒是寻得清新脱俗又言之凿凿。
“那倒的确不能怪你。”
孟子方的唇角的笑意融融,此时戳穿谎言也没有什么意思。
下人奉上香茶,季柔与孟子方在厅中随意坐下。
“子方哥哥过来,离开军营,父亲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孟子方领的是军职,这三年都在南边与叛军郑充对峙拉锯,形势一度严峻,季申都不准他回来的。
“南线大捷了,虽然没有歼灭郑充,也是重创了他们,朝廷召我回京述职,我也是顺道……”孟子方拿起茶盏,“来看看你。”
顺道?
南方和西北顺道吗?
季柔低头抿了一口茶,“子方哥哥又哄我。”
孟子方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三叔不是也在这儿吗?来这里,顺道也看看他们。”
说起孟家,季柔随口闲聊道:“那个孟姑娘我已经见过了,爽朗豪气,侠肝义胆又古道热肠,不输男儿呢。”
季柔放下茶盏,轻轻拨弄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垂着眼低笑的侧脸,带着几分黯然憔悴。
“你瘦了。”孟子方的眸底幽黯,“与青州水土不服,还是……他待你不好。”
“没有。”季柔摇头,“夫君待我很好,什么都依着我。”
季柔转过头来解释,正脸入了孟子方仔细端详的双眼里,便能瞧见那眼角犹带着一份急不可见的微红。
“你哭过了。”孟子方的眸底更暗,“你藏不住心事,你从方才进来就不高兴,你心里有事。”
“没有……”
被一句戳穿情绪,季柔下意识想要反驳,可眼里却难掩躲闪,孟子方的眸光一转,就看到季柔身旁站着一个眼生的丫鬟。
“秋娥呢?”
“她……”季柔说不出口,怕说出来引起误会,可说不出口误会更大。
“她出事了?”孟子方心中略过一万个诡斗之术,“赵谨克动了你的人是不是?”
季柔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除她季柔岂非真的孑然一身成了他的掌中之物了?
“不是。”季柔摇头,慌忙解释,“是我做错了事,秋娥替我受罚了。”
“他凭什么罚你的人?又凭什么想罚你?”孟子方霍得站起身,“他人呢?我去代你教训他!”
“是我不对!”季柔忙拉住孟子方的袖子,“是我病了不肯吃药,还偷偷倒了他熬的药,所以他才生气的。”
瞧着季柔慌忙替赵谨克解释的模样,孟子方的心中滋味难言,顿住脚步,“罚了什么?”
季柔默了默,答道:“二十杖。”
“二十杖?”孟子方脸色一变,他还原本以为,至多是罚去做两天粗活,毕竟秋娥是季柔陪嫁的贴身丫鬟,“他生气,就打了你身边的人?”
杀鸡儆猴,这样的手段是这么用在季柔的身上的吗?
“就为了这么些小事?”孟子方的手臂的青筋暴起,季柔看不出,他却是知道。
这么些小事就用这样的手段,这种驭人之术,哪怕训练手下亦不必如此严苛,他在做什么?教训季柔,驯服她吗?
“也不是,是我不好。”季柔咬了咬唇,“夫君也是关心则乱,我病了好久不好,都是他亲自照顾我。我发热那两天,秋娥说他夜里都不敢合眼。他说过要我好好吃药,是我不听他的话。”
赵谨克生这么大气,其实也怪不得他,细细想来也是她自己太过骄纵了,若非她将药倒了,也不会惹得赵谨克动怒。
季柔低着头絮絮与孟子方说着缘由,可心底回想起赵谨克生气的样子,也是很怕,想起为此受罚的秋娥,亦有几分委屈。
赵谨克从来没有这么对过她。
季柔不敢抬头看孟子方,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来,只是这番模样,看来孟子方的眼中便多了几分无奈隐忍。
孟子方的手动了动,很想要捧起季柔的脸颊告诉她不要忍,但终究没有动手,只是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来。
“这药是军中特有的,对外伤有奇效,给秋娥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深情挂的男二就像及时雨有咩有~~~分分钟赶到捡漏~哈哈哈~~~~
第27章 开解
季柔看着那药,没有收,“她们说夫君吩咐,秋娥好以前不许我见她。”
“她们?”
孟子方简直要气笑了,“她们是谁?这宅子里,你难道连见自己的贴身丫鬟都要别人同意吗?”
赵谨克这都是些什么手段?就是打量着季柔在这里势单力薄好欺负,不会还手是不是?
“张嬷嬷和李嬷嬷。”
京城到青州路途遥远,丫鬟婆子加上秋娥一共带出来三个,其余都是路上买的不怎么懂规矩,是以那两个从靖平侯府里带出来的婆子,季柔素来不敢多支使,遇到这种事,自然也说不上话了。
孟子方听着季柔说话的声儿就知道季柔肯定又被欺负了,刁奴欺主这样的事从小他就见多了,今日他既然来了,便要替季柔好好收拾了她们,立立规矩!
“你也是这个宅子的主人,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去的地方谁敢拦你。”
“走!”孟子方拉住季柔,“带我去看看!”
……
还是那个西边的院子,还是那两个守着门的婆子,孟子方带着季柔过去,自然是没有客气的,长剑一抽就径直架上脖子。
不过“让开”两个字,一句多的废话都没有。
季柔唬了一跳,觉得孟子方做得有些过,可心中系着秋娥便也没有多想,推开门就进去了。
“秋娥。”
青纱帐里,秋娥一人趴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不由抬起头,“姑娘,你怎么进来了?”
她听到过,赵谨克吩咐人拦着季柔不许进来,也的确她这个样子也不方便见季柔。
“你伤的怎么样,重不重?”
床边的小几上摆着药瓶子,季柔在床沿边蹲下,可以闻见隐隐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