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不善[重生](7)
说来这十余天的朝夕相处,他已经习惯了变得阴晴不定的主人。
至于主人是如何知道自己认识的枯骨圣手薛筎,他不曾主动问也不会去质疑。
“走吧。”
暮秋啸听到殷翊出声,静待殷翊迈步,忽然察觉到瘦削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拿着幂蓠的手更是青筋毕现。
行动快于思想,暮秋啸前跨一步,抱拳先行告罪:“请恕属下斗胆。”
松开缰绳,两匹马儿乖乖地站在原地,不逃不叫,暮秋啸用手臂环住了即将倒地的人,殷翊好似控制不住的,身体本能地紧绷,惊弓之鸟般看过来。
暮秋啸本被主人过于阴鸷的表情惊得一震,下一刻,捕捉到怀里的人身形微颤,内心的惶惑不安瞬间变成担忧,眉峰间不禁凝成一个川字。
主人或许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狠厉之色更像是色厉内荏。
殷翊脸色苍白,竟然剧烈地喘息起来,紧紧抓着暮秋啸的衣服,全身发颤,额头冷汗滴滴,但他的神情却无比冷静,声音微颤且无力:“你已经发现了,是吗?”
或许是瀑布溅出的水珠溅到了暮秋啸的脸上,一滴水珠从他额头滚下,随后从鬓角微卷的发梢滴落。
暮秋啸因为出身塞外,脸型轮廓分明,五官深邃,尤其是眉目因常年不动声色,在他人脸上略显妩媚的泪痣长在他的左眼角,反而有着奇异的冷硬感。
暮秋啸眼神纠结,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像是下定决心:“属下之后甘愿受罚。”
未等殷翊拒绝的机会,猝不及防的,暮秋啸将殷翊背到了背上,只觉实在是太轻了。
暮秋啸早就发现了殷翊的问题,到了晚上就极度忍耐的剧痛,偶尔会在山洞火光的映照下映入自己的眼帘,除此之外还有吃了不少野味,脸庞与身形却越来越消瘦……
种种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却不敢问发生了什么。
他们从来主仆有别,殷翊既然不愿意说,且又表现出一副竭力隐藏的样子,暮秋啸又怎会揭穿。可这次不一样,他看得出主人已痛得连挣扎的力气也无。
如果继续骑马,马匹太过颠簸怕主人承受不住,暮秋啸直接弃马不用,运起轻功一跃而起,迅疾又平稳地在林间前行。
架在脖颈处的手忽的一松,殷翊整个人倒在他背上,显然是痛晕了过去。
暮秋啸再次提起内力,加快速度,本就锋利如猎鹰目光更为冰冷,而其中暗藏的焦躁只有本人知晓。
不知从何时开始,暮秋啸心跳如鼓,丹田好似有股火在灼烧,喉咙里涌现一股腥甜,强忍着将冲上来的腥甜咽下,双耳嗡嗡作响之余开始疼痛。
暮秋啸毫不在意,继续前行。
足足五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西始崖的半山腰,按照记忆中走过的路,他选择了其中一条被草木遮蔽起来的羊肠小道。
羊肠小道的尽头出来阵阵清风,飞速前进,总算看到一条高约五丈,宽三丈的光滑岩壁,而岩壁的右侧石缝中长着一根分出两根树干的翠绿松树,其中一根树干横陈在岩壁前,好似为之装点的色彩。
他站定于岩壁前方,低头看了眼底下色彩斑斓的岩体以及三个干涸的水潭。
这里便是被枯骨圣手薛筎命名为“升天任海枯”的干涸瀑布,而薛筎的居所便在岩壁的顶端。
暮秋啸纵观全景,瞬间运起翻搅的丹田之气,一窜而起,落足之处便是树干边缘,随后脚尖又轻轻一点,步履轻疾,几乎是转瞬,已带人来到了岩壁顶端的一块凹陷的岩体。
而在岩体的前方,一座茅草屋坐落于其上。
此时,一个人影正坐在家门口,弯腰单手挑拣着地上竹篮中的草药,而这人的右手就如同世人所给的称号一样,竟是一副白骨。
暮秋啸五脏六腑绞痛不已,眉目冷凝,步步沉稳地走到薛筎一丈之外,道:“薛前辈,叨扰了,我有一事相求。”
薛筎抬头,露出一张有着深可见骨伤痕的脸孔。
看似只有而立之年的薛筎,左脸透骨的伤痕看上去着实可怖,普通人看一眼大概就噤若寒蝉了。
薛筎扫了眼暮秋啸,看到背上之人的容貌时,愣了一下,随后收敛异样,将挑拣出来的草药放到另一个竹篮里,淡淡道:“带他进屋吧。”
茅草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榻和一套木桌长椅,还有几个箱子。
暮秋啸轻轻将殷翊放在床榻上。
这一刻,殷翊苍白的脸整个皱起来,看上去异常痛苦。
薛筎走进屋,倒了杯茶水喝了口道:“你知我救人从来有三问,如果无法让我满意的话,就算是皇帝老儿在我面前,御前侍卫把刀递到我脖子前,我也不会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