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梳妆(160)
杜若道,“殿下觉得,前世你我走到那般地步,根源是凌澜吗?”
魏珣掀起眼皮,看了看她,“自然不是。”
“对,当然不是!”杜若斩钉截铁道。
她压下怒气,在魏珣身边坐下,缓了声色,“殿下年少爱佳人,与凌澜一见钟情,妾身不觉有什么错。您喜欢凌澜在前,娶妾身在后,即便新婚夜说那样的话,如今看来,确实幼稚而缺乏理智,伤了妾身颜面。但妾身敬您磊落,至少你不曾心中念着他人,而来碰妾身。相比那些合眼搂着斯人,心中却另作他想的小人,要强一些。妾身亦庆幸,你我交心之际,您亦心无旁骛,身心唯念妾身一人。所以,即便晚了几年,妾身亦不觉什么。”
“更何况,殿下当年在妾身父亲面前,许诺百年之约,郑重而诚恳;您唤妾身闺名阿蘅,唤的自然而亲切。妾身便知,您所谓的爱凌澜,大抵只是爱她无双的容貌。”
“见色起意,无错,却也难敌岁月侵蚀。”
“你,嫁我之前,便知了我与凌澜之事?”魏珣不可思议道。
他一直以为他与凌澜的事,是新婚夜,自己告诉她的。
“那年太尉府后|庭花园,你与凌澜私会,被我撞见了。”杜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还听到你说,等陛下病情好转,便要请求赐婚。”
魏珣闻此语,一时不敢看她,只抿唇垂下眼睑。
杜若坐下身来,低头瞧了他一眼,继续缓缓道。
“所以,归根结底,无论你是爱凌澜之貌,还是爱她之人,总也是存了两分真心的。而妾身知您心有所属,却仍然遵父命,为慰其心而不曾抗拒,原也没带几分情意。只因彼时,妾身父母双亡,眼看家道中落,为让家族有傍身之所,延续家族荣光,方嫁了殿下。
“是故,您婚后冷落妾身的那几年,即便妾身病中孤单,宿疾发作时无所依靠,妾身也不敢抱怨,只甘愿受着。因为妾身明白,你我之婚姻,并非你一人的问题,也有妾身自己的责任。”
“索性,殿下待妾身不薄。三年,你我便通了情意。”
魏珣抬眸望着杜若,明明是安慰他的好话,可他却听得心如刀缴。
放眼世家子女,十之八九为皆家族利益而联姻,可是哪个不是仍旧要求得尽夫君所爱,占尽满腔情意。偏她觉得自己未尽情爱,便将责任揽去大半。
况且,她一个女子,父命君恩当前,能抗拒什么。
自己不都不敢抗拒吗?
“你这么好……可我,错过你那么久……”魏珣抚上她脸颊,艰难地开口,“三年啊,一千多个日夜……”
魏珣说不下去,她做了自己八年的信王妃,先时三年在等他,之后四年因他被囚禁。唯剩的一年,也是为了他的事殚尽竭虑。
“不是这样的。”杜若摇头,“三年,于漫长的一生,也不过是时光打马而已,妾身原是等的起的。三年换一生,妾身很感激,亦觉很值得。只是你我一生,为人所截,你一去未归,那三年便成了妾身的半生。如此,才会觉得凌澜之事不可恕。”
杜若以面贴上他掌心,蹭了一会,方将他的手放下,拢在自己双掌中。如今自己安好,掌中便比他要温暖些。
“可是,若没有黎阳一事,又或者你我按原定计划,去而得返,我们共享此生。那么殿下年少时与凌澜的那点风月,妾身自信,亦会湮灭在唯剩了你我的岁月长河中,根本不值一提。况且,妾身一直觉得,即便遗憾,殿下最先喜爱的不是自己,但殿下年少欢喜,亦是您完整人生的一部分。妾身既嫁了您,自是接受了您的全部。”
“这也是今生,为何妾身对凌澜,仍旧可以相逢一杯淡酒的缘故。”
“阿蘅……”魏珣想笑,却是双目盈泪,他何德何能,两世娶她为妻。
擦了泪水,他便索性委屈道,“那为何,我昏迷之时恍惚中,闻你所言,你分明在意的很。”
“我若大婚当日说殿下等等,等我忘了我年少初恋,你我再圆房。你不耿耿于怀?”
魏珣又被噎住,眼前突然浮现杜有恪的面庞。他想,易地而处,他能发疯。
杜若叹了口气,“以为殿下再难醒来,便拣了些您的荒唐事,刺激刺激您。但如今殿下已经醒来,有些话便该说开了。”
魏珣频频点头,泪水盈在眶内,“那、你为何方才冲我发火?”
杜若也哭,却又被他气笑,只得坐着了身子,将他搂进怀里。
“我生气啊,凌澜算什么,值得你百般道歉!生死面前,多少情爱都不值一提。”她拍着他的背,带着对彼此的心痛,“你说,到底是谁,让我们前生死生长绝,今世爱恨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