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侍(96)
平心而论,赵重岳不是个好夫君,却算得半个好父亲,于江山社稷,更称得上是明君。
即便沈持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如今的岱国比前朝繁盛数倍,且官场清正不少。
若杀了赵重岳,对天下人来说,她便是罪人。
嗬,是非曲直,谁能说得清呢?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在所有人眼中,她却是带累家族名声的不贞女子,只因当初被劫掳她没有一头碰死。
即便兆安侯府同她撇清干系,二十年形同陌路,可她一母同胞兄长的两个女儿,却是婚事艰难,沈如缇年已二十仍未定亲。
“他的命,自有天收。”宸贵妃咬了咬牙,她的心还是不够硬,不够狠。
即便再恨这个人,到底是二十年的枕边人,要他的命,她做不到。
陈云桓拿指背蹭去她唇角血迹,指骨暗暗攥紧,面上仍是一片淡然:“娘娘还是心太软,无妨,咱家陪着你便是。”
闻言,宸贵妃心口一震。
陪着?
是啊,这世上也有一个人,从过去到现在,不管她经历过什么,都默默陪在她身边,甚至不惜违背他年少时的豪情壮志。
“云桓,你后悔吗?”宸贵妃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可是脑中竟已想不起来他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似乎在她眼中看到这个人起,他已经是这副模样。
饶是气质卓然,在所有内侍中鹤立鸡群,格格不入,却又是适应得最好的一个,所以才能得到赵重岳的倚重。
在赵重岳明知他心系她的情况下,还能爬到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
“时辰不早,咱家扶娘娘就寝。”陈云桓唇角微勾,抬手扶住宸贵妃小臂,眸光略垂,另一只手自然地替她把散乱的寝衣拉好。
翌日,赵重岳在紫宸宫醒来,昨夜种种碎片似的在脑中闪过,他只当是做了一场梦。
过了正月,京城第一批女学建好,迎来首批女孩子,徐琬特意去看过,一切井然有序。
只是,花销似乎比她预算的要多,不知朝廷拨出的银两能坚持多久。
徐琬下意识抚了抚领口下的位置,隔着冬衣触到玉璧的轮廓,若能名正言顺把那些宝藏用到女学上,一定能解了后顾之忧。
可是,若宝藏此时现世,她就像是坐拥宝山的稚童,在圣上手中不堪一击。
这个念头只得暂时打住,回宫时,徐琬特意取了几份女学生交的功课,带去永乐宫给宸贵妃看看。
贵妃娘娘也一直关心女学,甚至拿出丰厚的体己贴补女学花用,只是不知何故,从她过了除夕回宫起,贵妃娘娘便一直称病。
听说这一个多月,圣上每每要留宿,都被娘娘以病体未愈为由往外推,后来圣上索性甚少踏足后宫,除了皇后娘娘处,别处都不去了。
徐琬曾听宫人们私下议论,说贵妃娘娘跟圣上使性子,圣上耐心耗尽,娘娘大抵要失宠。
旁人怎么说,徐琬并不在意,她只担心娘娘是在因她和赵昀翼的事,才跟圣上僵持。
“娘娘近日可好些?”徐琬把女学生的功课拿给宸贵妃看,“您瞧,这些孩子聪明,学得很快,一点不比官学里的男儿们差。”
“好多了,亏你一直惦记着。”宸贵妃含笑说着,接过几张大字来瞧,连连称赞,“你做得很好。”
“都是娘娘和殿下的功劳,徐琬只是照做罢了。”徐琬将功课收起来。
庭中春梅渐开,徐琬扶着宸贵妃走了一会子,见她面色红润,容色美艳,并不见病态,不由笑道:“开春天气好,娘娘不妨多去御花园走走,于身子也有益处。”
宸贵妃抬手摘下一朵半开的春梅,别在徐琬发髻边,笑着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见她如此,徐琬憋在心口的话,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只得又咽回去。
回到晴霄宫,正替赵昀翼收拾书案,身后忽而有人伸手半抱住她,指腹在她侧腰处作乱挠痒痒。
徐琬忍着笑,弯下腰去,忍得极辛苦,只片刻便笑出泪花来。
急急按住赵昀翼的手,扭过头,噙着泪瞪他:“赵昀翼!”
不知为何,赵昀翼爱极了她似娇似嗔,红着眼眶,唤他名字的模样。
“在。”赵昀翼笑应,将她掰正扶稳,揽入身前,凤眸温柔睥着她的眼眸,“娘子有何吩咐?”
闻言,气得徐琬狠狠跺了他一脚,犹不解恨。
想了想,又伸手触到他腰侧,挠着痒痒回敬他。
可他身上硬邦邦的,挠得她手指疼,也不见他有多大反应。
正当徐琬泄气时,赵昀翼按住她的手,轻道:“琬儿别动,有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徐琬眼睛一亮,同时也想起,她也有事要问他,关于宸贵妃失宠传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