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龇牙,我咧嘴,我胸中烈火熊熊燃烧,他又拍拍我的头,“乖,去叼一双拖鞋来。”
又不是你家那只傻狗。
巨型吨位的袁爸这会跑得比博尔特还快,又藏着掖着拧我腰侧,怪我没礼貌,对那俩贵客点头哈腰,“尽管进来就是,还换什么鞋,进来进来。”
秦暮川嘴上说不好意思,脚下已经踏进来,哼,还好鞋底不脏,今天地板是我擦,谁敢弄脏谁给舔干净!
呃,我也只是嘴上说说,我哪有那个胆子敢叫秦暮川舔地板,好淫&秽。
一遇上秦暮川就要倒霉,此乃真理。我今天被当作小女仆,摆碗筷盛汤盛饭递纸巾全程伺候秦暮川左右,我知他暗地里窃笑不已,但在父母的高压之下,别无他法。
连饭后水果都交托到我手上,原因只是秦暮川一个劲夸往死里夸,夸得袁爸袁妈云里雾里飘飘然,以为自己女儿当真是十项全能,要给一人削一只苹果,袁妈暗地里威胁,敢罢工试试看,今晚扫帚伺候。
我只好拿出看家本领,一把水果刀一只红苹果,表演花活。
保姆收拾饭桌,其余人都坐在沙发上闲聊,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统统静下来,只听的见电视机里微弱声响,在播天气预报,明日多云转晴天,刀锋转过最后一圈,从外表看,这苹果完好无缺,抖一抖,连接不断的苹果皮才一圈圈掉落,我自顾自得瑟,抬头才发现人人都惊讶,用一种看武林高手的目光将我膜拜崇敬,让人怪不好意思。
袁妈显然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手?神功啊。”开玩笑,我当年为作完美家庭主妇,上过烹饪学校,学过各种刀工,大厨称不上,吓唬门外汉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还在想怎么敷衍过去,手里的苹果已然不翼而飞,那人笑眯眯对我道谢,“青青真是有一双巧手。”
青青青青,谁准你喊得那么亲热?
再削两只就借故去洗手间,跑去楼上阳台待着,吹冷风,吹得头发乱七八糟跟疯婆子一个样。
一回头,夏凝霜正娉婷走来,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吹倒,勾起唇,笑一笑说:“原来你真躲在这里。”
我不解,听她解释,“暮川哥哥同我打赌,你一定躲在阳台。”
嗤笑一声,“秦叔叔神机妙算。”
“你……似乎不太喜欢暮川——”夏凝霜细声细气模样,倒真是大家闺秀风范,哪像我,最任性最没有章法。
又要装小女孩那调调,矢口否认,“怎么会?秦叔叔那样有魅力,跟凝霜姐姐很般配的。”
她微微笑,是倾城殊色,世间难寻,亚麻色卷发随风拂动,如此这般,缱绻温柔,我要是男人,也喜欢这一种。
“知道吗,你与我的姐姐有一样的名字。”
“是前些日子过世的那一位?我在报上读到过。”我未想到自己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和她聊到夏青青,罪恶与仇恨依旧岿然不动地屹立在心中,如此表面的平和才最可怕。我看不见她的愧疚与后怕,杀人仿佛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她此刻已经云淡风轻,可以公正地同他人谈一谈夏青青的故事。
夏凝霜说:“报纸上都爱乱写,姐姐其实是非常谦和、洁身自好的人。对我尤其照顾,我想要的,只需提出来,她一定千依百顺。”
我有那么好么?杀人凶手外加小三狐狸精在夸被杀死的原配,这感觉尤其怪异,我考虑是否要说节哀顺变。她已经陷入过往回忆中,沉默着点一根烟,深吸一口,也不问我介不介意。这是当然,即便她兴致好,肯放下身段与我多说几句,她还是大家小姐,哪有空闲计较你抽不抽烟?
她烟瘾颇重,一口气抽完三只烟,仿佛还未有尽兴,坐立不安的忐忑,望向我,笑又笑不出来,最终说:“我想我得告辞了。”
“我送你。”
转过身秦暮川已经不声不响站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与夏凝霜,她穿高跟鞋,比我高出半个头来,真烦,回头我就吃钙片,十六岁,还有的长。
他穿一条坠感十足长裤,衬得身材修长,很有居家味道,车钥匙在手上一颠一颠,终于要动身回家,“我就猜你躲在阳台。”也不知是对谁说,我或者夏凝霜。
伸长手臂,对夏凝霜招一招手,张开怀抱,“宝贝,过来。我们该回家了。”
我以为她会如小说里描述,蝴蝶一样飞扑过去,但她迟疑,双手抱胸,似乎是后怕,却也不敢反抗,缓慢走近,被秦暮川抓住肩膀,狠狠摁进怀里,轻声低语,“手好凉,原本身体不好,就不该在这吹风,感冒了怎么办?我要心疼死。”眼睛却看着我,利刃一般将我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