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是一只勤勤恳恳的小鸟,认真把每一个动作做到位,脚下步伐准确,绝不多走半步,也不会少走半步。
若雪——那就是一只打了鸡血的小鸟,在台上不停地飞来飞去,忽前忽后、忽左忽右。
本来她今日第一次来,只简单排练了一下,分配给她的任务是和三穿一样做一只懒鸟,做吃饱睡足状,俩鸟互相调戏一下,只等凤凰来时去朝凤就可以了。
可是,这只不甘寂寞的鸡血鸟并没有老实呆在旮旯里,她望着宽广的舞台,星星眼中冒出无数渴望的泡泡,她要冲出这阴暗的角落,飞向广阔的天地。
她这样想的也这样做的,于是台下的观众就看到一只高挑、靓丽的五彩小鸟飞来飞去。她陶醉在自己的自由之中,宽大的长裙宛若飘飞的五彩祥云,凌空起舞的水袖比翅膀舞得更灵活,脸上的浓妆掩不住她清丽的眸光,发间轻盈的羽毛装点了自由的梦想……
三穿看呆了:这就是久居深宅大院的孩子,从小背负着很多不得不从的命令,一旦她有机会飞出鸟笼,满脸对自由的向往让人看得心酸。
狼野看呆了:这只欢快的小鸟竟然是她,第一次见她穿女装的模样,竟是这样动人。
那一晚,穿着男装的她抱着他的大腿不放,恳求带她一起走。那一晚,她站在狼群前,用自己的纤细的身子来保护他。那天,她大口吃着他喂进嘴里的酥肉,连呼好吃。那天,她用双臂抱住他的胳膊抢他手里的果子吃……
狼野突然失笑,认识她很久了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关于她的记忆。
吴哲在沉思:皇室女儿,注定要承担责任,纵情一时无妨,但该走的路决不能走错。
程风抹一把纵横的老泪:难怪王爷和王妃肯放郡主出来,咱家郡主本就是欢快的性子,在京城的确是太憋屈了。明年又要远嫁和亲,唉……
最郁闷的人是尚裳,这支舞叫做百鸟朝凤,她这只凤凰出场的时候确也赢得了如雷的掌声,但是很快人们的注意力都被那只飞来飞去的小鸟吸引,有沉迷的有狂笑的,竟然没有人注意美丽的凤凰了。
她的目光不时追随若雪而去,改名吧,应该叫小鸟乱飞。
狂飞的若雪终于接收到三穿和菲菲在“鸟群”中递过来的秒杀眼神,心想:我也不能给人家拆台不是。
于是,毅然回归鸟队,偎到凤凰身边,做回窝等食状。
退场的时候,尚裳仍旧偷眼瞅着若雪,菲菲看到了赶忙解释:“尚裳姐姐,她是今天新来的,不太懂规矩,你别跟她计较了。”
没想到一向清高的尚裳竟是温柔一笑:“哪里,我觉得这位妹妹十分眼熟,倒像我一个远方亲戚,敢问你可是从柳安州来?”
若雪一怔,柳安州那是外祖母家,难道她真是自己的表姐妹?
“我不是柳安州人,可我娘是,你家亲戚姓甚名谁?也许我会认识呢。”
尚裳笑道:“我母亲也是柳州人,姓柳,舅舅家有个妹妹叫做柳思绣,不知你认得否?”
若雪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常去柳州的,那里认识的人不多,不过没关系,咱们也都可以成为好姐妹啊。”
“是呵,我觉得你刚才飞的好快乐,只可惜咱们的舞台太小了,飞不开,若是能像后院那么大就好了。”这时尚裳的婢女来请她去换衣服,她点点头先走了。
若雪顿悟,对呀,外面的小树林才是小鸟的家哦,飞走……
“我是一只小鸟,我要飞,我要飞,我要自由,要自由……”若雪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在林间穿梭,高兴劲上来了竟然运轻功开始踹树,从这棵树上落到那棵树上。
“咔嚓”,一段碗口粗细的枯枝突然落了下来,若雪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砸在底下。两道黑影迅速冲过去,挥臂挡开树杈。
“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若雪不傻,虽是被人家救了要谢,但是她也要先明白是敌是友。
黑铁塔单膝跪地:“九王府侍卫章彪叩见郡主。”
若雪惊得退了一步,仔细瞧了瞧他还是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郡主,也不认得你。”
“这是我的印信,请郡主过目。”章彪双手呈上自己的身份证明,解释道:“九王府的章涵是我弟弟,只是我们哥俩长得不是很像。十六年前,奉王爷之命护送宽少爷去西域,一直没有回去,而今能在这里见到小主人,章彪万分激动。”
若雪眨眨眼:“你怎么瞧出我是郡主呢?”
“不瞒郡主,属下眼拙,初次相见时本以为是世子。因郡主容貌与九王神似,一颦一笑又极像九王妃,但属下也不敢冒认,只想追问清楚。今日见郡主着女装,露出颈上玉貔貅,才敢断定是九王之女。属下尾随郡主来树林中,就是为了相见。凑巧有树枝落下而已,郡主若识得章涵,就应该听说过他有个哥哥的,我那弟弟左耳没有耳垂,是幼时被老鼠咬掉的,他聪明机敏,喜欢捣鼓好玩的东西,想必郡主知道的。”章彪怀着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说了很多。
若雪仔细瞧过那印信确实不是假的,听他说得也都对,就有八分信了,扶起章彪,又问那毒蛇哥道:“你是谁?”
毒蛇哥一笑:“你可知你爹那百毒不侵的身子是怎么来的?”
“哦,你就是那个吃蝎子、蜈蚣的小孩?”
“呵呵,别小孩了,我走那年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叫我宽哥就行了。”齐天宽笑道。
“嘿嘿,想不到小涵叔叔那么干瘦的人竟有这么个膀大腰圆的哥哥。”若雪笑着拍一把章彪,俨然已是见面熟了。
“小路子,咱们该回去了。”三穿跳完第二之舞来叫若雪。
“恩,来啦。”她回头对二人道:“我先走了。”
正对着小树林的那间屋子里一个人影离开了窗口,齐天宽扫一眼大树杈整齐的断口,那分明是被暗器削断的痕迹。
早晨温暖的被窝里,三穿懒洋洋的枕着自己的手臂埋汰若雪:“你还不去干活,有你这么做活计的么?懒死了。”
“喂,谁懒死了?昨天我演小鸟多卖力气,就你个懒鸟在旮旯里蹲着。”若雪连眼皮都没抬。
“我懒?昨天回来还不是我插的门。”
“那是因为你走得慢,落在了后面。”
“小路子,你真不去开工?吴老二很黑的,一定会扣你钱。”三穿认真的仰起头。
“钱财乃身外之物,姑奶奶不在乎。”
“嘿!不在乎?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你若不是丢了钱袋,会做个打杂的小伙计。”
若雪躺不住了,开始穿衣:“你不懂,我这叫体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我若想要钱随便找个亲戚就能借来几百两,还挣这一两银子干嘛。”
“唉!我就不明白了,像你这种大家闺秀多好,在家什么都不用干,还有丫鬟婆子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个米虫,这就是我的终极梦想啊。”三穿无限期待的看着房梁。
若雪空洞的看着前方:“在家有爹娘,怎么都好。嫁了人呢,离家又远,男人又狠,无依无靠,还不憋屈死。”
“憋屈死?这种死法可不好,我宁愿被金银财宝压死,被好吃好喝撑死,被美男爱死……”三穿话没说完,就被若雪用枕头压住了头:“我真想把你捂死。”
荞麦皮的大方枕头啊,死沉死沉的……
“靠,吴老二疯了?改吴扒皮了?这是把一年的账本都搬来了吧。”三穿起床后,愕然的看着桌子上摆成小山一样的账本。
“我说和他说了,要和你一样,上午算账下午干活。”若雪轻描淡写的坐到椅子上。
“哦,”三穿淡淡的应了一声,既然跟自己没关系,那就不必追究了。
“但是我不会算账,这些是给你拿来帮我算的。”若雪很淡定。
“什么?我帮你算。”三穿猛抬腚。
“我的工钱都给你。”
“恩……那就成交吧。”反正咱也是财会专业,就当暑假实习了。
一个时辰之后,三穿从账本中抬头:“酒楼的帐真难算,顶三古董铺子,就你那点银子,唉,姐吃亏了。”
“嘻嘻,你才多大?告诉你吧,这是整个酒楼的账目,吴哲说了,第一天试试我的能力,以后就只给我一半,你就轻松了。”她拍拍三穿的肩,安慰道:“走吧,去吃饭。”
三穿翻个白眼,暗骂司空星君,不准我贪赃枉法,不准我牟取暴利,这苦逼的一两一两银子慢慢挣,神马时候才能实现我发财的愿望。
在后院吃完饭,俩人自个奔赴工作岗位。若雪从后门直接进了酒楼,去找吴哲报账。三穿从后院出去,经过酒楼门口时险些被一匹飞奔而来的白马撞倒,她在紧急自我保护的状态下身子后仰,怀里抱着的账本飞到了天上。
马上凌空跳起一人,长臂轻舒揽住散落的账本,稳稳托在右手之上,左手揽在三穿后腰阻止她后仰倒地的动作。
多么神骏而小白的英雄救美之举,三穿惊怔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白马王子,慢慢转头去瞧他的脸——不要是恐龙,不要是大叔,不要是……
完美的刚毅型下巴,高挺的鼻子,流线型侧脸,他亦转头来看三穿:“对不起,你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