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周焉墨皱眉望着门的方向,没过多大一会儿,扶贺宣去的同僚便返回了。
几种复杂的神色在他眼中交织,究竟出不出手?如果不是贺宣和阿晴的关系,他下辈子都不会管这种闲事。
他捏着小酒盅的手越发用力,几乎快要把它捏出裂痕。
半晌,手上的力道渐松。他垂眸,想道,罢了,让贺宣自生自灭吧。贺宣惹到身上的事,又和他有什么干系?
贺宣从一场睡得很沉的梦里醒来,意识很模糊,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睡着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缓了许久才有力气慢慢睁开。
然而,入眼极其香艳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他手中环着一个没有穿衣服的美人儿,正是那个之前委委屈屈要坐在他身边的。他自己也衣衫凌乱,脑子顿时嗡的一声,不敢置信。
他将手从美人大片露着的雪白肌肤上抽了出来,该看的不该看的部位都随着他的动作露出薄被,他告诉自己非礼勿视,忙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之后思路反而清晰了些,不过片刻,他就反应过来。他之前在那间屋子里应该是喝醉了,可是他喝醉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况且半点记忆都没有留下。
他低头,视线避开美人的身体,说道:“快把衣服穿上。”
“是,公子。”她声音隐隐约约带着哭腔。
贺宣将自己的衣服都穿上之后,不知道她的衣服有没有穿好,连头都不敢抬,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在卿月楼里的名号唤做香扇。”香扇如实回答。
“我们……发生过什么没有?”贺宣犹豫着问。
“公子,你说呢……”香扇忍不住开始小声啼哭,“公子可要对奴负责。”
贺宣头疼地抓了抓头,没有回答,慌忙之间抬头,却见香扇依然没有穿好衣服。他一急,语气便有点不好:“你怎么还没穿上!”
“香扇的衣服都被撕坏了,这怎么穿呀?”香扇被这么一凶,便放开了哭。听贺宣这口气,他是不想负责了,她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然岂不是白赔了自己的清白,又没完成任务,不知道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好了,你别哭了!”贺宣越发头疼。
这可怎么办,出来小聚一次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早知道还不如不来!但他总觉得此事诡异,他怎么会如此放任自己和别的女子有染?
原本,他马上就要和叶家定亲了,他也没有想过再有除了叶未晴之外的女人。此生能娶到她已经是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可现在这样,要他怎么办……
见贺宣抱着头颓丧地蹲下,香扇便放开了嗓子嚎。
哭声传到隔壁,也传到了周焉墨的耳中。
这群人议论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去看看。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贺宣头疼地坐在地上,香扇抱着薄被遮挡身上风光,四周一片狼藉。
周衡在心里讥笑道,这贺宣也不过如此罢了,只随便设个局,他就能钻到里面去,委实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过在婚前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就被叶家退了亲,如今贺宣犯了更严重的错误,叶家怎么还能容许有这样一个女婿?
叶家,他势在必得。皇位,也迟早是他囊中之物。
周焉墨面无表情,淡淡垂眸。裴云舟一脸惊讶地望向里面。
有同僚疑惑道:“你这伶人哭什么?好像我们贺兄欺负你一样,明明是你攀了高枝。”
贺宣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地上都是衣服的碎片,他能怎么说。他都不知道,衣服是香扇自己撕的?他是被别人陷害的?还是……他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
另一人见贺宣明显不愿意的样子,便道:“不知道情况就别乱说,谁知是不是这伶人自己爬上贺兄的床,然后就如狗皮膏药一样赖在他身上。明明没发生什么,却装得像被欺负了一样,这种女人我见的多了!还不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么,也不看看自己就是麻雀的命,当个妾都是抬举她!”
香扇凄惨惨地哭了几声,抱着被子向后挪了几下,一脸害怕的样子。随着她往后,床单上一小块血迹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看来真是发生过什么。
动静闹得很大,其他伶人闻声过来,给香扇扔了一套完好的衣物。众人懒得掺和这些破事,纷纷回去继续应酬,纳个妾收个人在他们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贺宣,却已是心灰意冷。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到贺府的,香扇一直跟在他后面,压抑着哭声又不敢说话,生怕贺宣把她赶走。
贺宣虽然烦闷至极,可也不是不会负责的人,他将香扇带回贺府,吩咐下人安置。
贺夫人见他带了个女人回来,一脸震惊地跑来询问他怎么回事,香扇长着一幅楚楚可怜的狐媚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
贺宣叹了口气:“娘,和我一起去一趟定远侯府吧。”
“干什么去?你不会真要收了那个女人吧?”贺夫人坚决不同意。
“和叶家人说明白,不必再考虑我了。”贺宣隐忍地攥着拳,语气悲痛,“原本我们就高攀叶家,现如今我更不可能做一个合格的夫婿,若我还有点自知之明,就得主动去和人家说明白。”
说服贺夫人后,贺宣和贺夫人带着诸如茶叶糕点之类的礼品,叩响了定远侯府的门。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他心里明白,跨过这道门之后,他和阿晴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叶安和江素雨其实都对贺宣很满意,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不会让女儿嫁给他。叶安叹口气遗憾道:“可惜我们叶家没有这个福分了,不过往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叶家还是会帮衬的。”
贺宣沉闷闷的:“是晚辈没有这个福分。”
江素雨在贺家人走之后,还在和叶安嘀咕:“怎么女儿每次都碰上这样的事,改天得找个靠谱的大师给她算一算,这婚路怎么如此不顺?”
叶安幽幽叹了口气:“算算吧,我看也得算算,真是邪乎。”
江素雨正愁着怎么将这个消息告诉叶未晴,往外走的时候却瞧见屏风后面影影绰绰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走到屏风后面,发现叶未晴已经站在那里,不知听到了多少。
江素雨拍拍她的背:“别难受啊……我们慢慢找,总有合适的。”
叶未晴勉强扯了个笑:“阿娘,好像有什么在心头堵着。”
她不信贺宣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有什么人在背后设计他。看似简单一个局,背后的精深之处就在于即便她明明知道贺宣是无辜的,却也没有办法阻止后面这一切的发生。
她以为这一世她每一步都走得正确无比,如今看来,那只触手还是如此容易就伸到她的背后。
*
弈王府。
裴云舟展开一张小纸条,扫了一眼,然后对周焉墨道:“王爷,飞鸾传来消息说贺宣已经去侯府道歉,主动要求放弃定亲。”
“其实,”周焉墨望着他,“我早就发现有人要对贺宣下手。”
裴云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觉不觉得我很过分?”周焉墨语气中带了几分不确定。
“我为何要觉得你过分?”裴云舟反问道。
“贺宣是贺苒的兄长,你也说过,他是你妻兄。”周焉墨又想起来他之前叫“妻兄”那狗子般眼巴巴的模样。
裴云舟突然笑了一下,“王爷,若我们看到什么都要管,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这句话让他想起来从前那艰难的境况,裴云舟说的没错,他活到现在并不容易,裴云舟也同样不容易。放在以前他决计不会管,如今却突然仁慈起来。
太可笑了,他在怕什么?他居然怕自己的冷血无情熟视无睹惹人诟病?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王爷,你还不如想一想,阿晴夫婿之位现在又空着,”裴云舟托腮打趣道,“你该做点什么,才能上位啊!”
周焉墨思及此,心才慢慢活泛,似乎泡进了蜜罐,一丝丝漫进去。他和小姑娘之间再也不用隔着别人,他想要正大光明地表明自己的心意,想为她冠上弈王妃的名号,让喜欢孩子的她生出的孩子拥有自己的血脉。
下一次见到小姑娘,他就对她说:你看看我吧,我不好么?我可以护你周全,帮你对付讨厌的人,给你想要的一切,出丑扮丑逗你开心也没问题,永生都不会负你,永远把你摆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