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世的死对头+番外(35)
“你……”弄袖终于意识到什么,哑声说,“我是长公主的陪嫁,你们不能,你们没有资格……”
念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资格?你可知道郡王当初建郡王府,给下人只立了一条规矩。”
念微龇着牙,森森然笑了:“惹郡主不快者,不论缘由,不论对错,统统,罚。”
弄袖终于哭了起来,她扑腾着水,无力地哀声道:“你们不能这样……不能,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样对我,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殿下一定会为我报仇,殿下不会放过你们……”
念微觉得她可笑,她这段时间盯着这个有假又作的女人可以说是盯出了一肚子火,明眼人谁都能看懂长公主对这个陪嫁的日渐疏远和厌恶,她居然还在这里叫嚣殿下会为了她而不放过她们。
呵。
一边是一个已经不喜欢了的丫鬟,另一边是长公主心心念念的荣昌郡王,到底是什么给了这女人勇气让她能说出这种话?
弄袖终于精疲力尽,纵然拼命挣扎,还是被石头拖拽着一点一点往下沉去,她的一双眼睛满是痛苦和恐惧,嘴一张一合已经发不出声音。
然而在彻底沉下去的瞬间,弄袖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挣扎着往上浮了一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殿下!”
之后,再无声息。
念微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差不多半柱香后,她确定这个女人已经死透了,才转身回去复命,只是弄袖死前的话总让她有些莫名的违和感,念微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
只是将这些全都告诉时云后,时云思索了一瞬,突然掩着嘴笑了起来。
时云已经冷静下来,用与往日无异的口气让念微下去休息,她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一轮圆月,一时间觉得无比讽刺。
她几乎可以确定,给姝阳下了断子药的就是顾行渊,他是最不想见到姝阳生出孩子来的人,时徵必须只有她这一个孩子,才能保证段珩娶了她之后,他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支持。
但从前她总是百思不得其解,顾行渊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皇子,到底是怎样买通长公主身边的人的?毕竟长公主贴身的那些婢女,哪一个不是从小娇生惯养地养在宫里的?以长公主的尊贵,她的贴身婢女连得宠的皇子都要敬上三分,顾行渊凭什么能够买通她们?
但其实,真的要说起来,根本没有多复杂。
就好像段珩,堂堂段家唯一的嫡子,日后必然是一路青云,不也是跟魔怔了一样恨不得为顾行渊抛头颅洒热血吗?
只可惜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明白,他也只不过是顾行渊诱惑的众多棋子中的一颗罢了。
晚上,时云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糟糕的梦。
她看见了战场,无数的死人,断肢残臂,身边是浓密的,满是雾气的树林,她的双腿居然是完好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站起来的感觉了。
她赤/裸着一双脚,听到了隐约的铃铛声。
她缓慢地走着,血浸透了她的双脚,垂在地上的袍角已经被血染成了鲜红发黑的色泽。她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时云迟钝地思考了一下,终于在周围的环境中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里大概是什么地方。
密林,死人,部分尸体上特殊的装束。
西南边陲,战场。
然后,她明白了自己在寻找什么,她一时间无法忍受住内心的哀恸,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时云的心脏揪了起来,脚下的步子渐渐加快。
她很快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找到了穆辰。
时云一下子定在了原地,她喘着粗气,宽大繁复不便行动的长袍被她自己撕烂了,浸透了血污,她披头散发满身狼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穆辰满身是血,撑着剑跪坐在满地的尸体上,好像天地间独独孑然一身,却偏偏顶天立地的英雄,然而那双眼睛已经散去了生机,固执不肯闭上。
时云嘴唇颤抖了一下。
他是这样死去的吗?
那个一贯脸上带笑,斗鸡遛狗,好像什么都能一笑而过,又幼稚又气人还特别讨人嫌的,叫做穆辰的集全家的宠爱于一身,从来都放肆恣意的公子哥。
他是这样,像个英豪一样高傲地立于天地间,至死都不曾后退半分的吗?
而这个梦境,只是一个开始。
从这天开始,时云开始不断被噩梦侵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些绞得她不得安生的梦境里总会出现穆辰。
穆辰总是以一个非常糟糕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或是白骨累累,或是满身鲜血,最干净的一次,是她梦见了他们在长俞城外的送别,穆辰苍白虚弱,对她说,从此山高水远,再无瓜葛。
时云无法理解,为什么穆辰会这样频繁地出现在她这些糟糕的梦境里,甚至她很少梦到段珩,很少梦到父亲和姝阳,这些跟她有着更加紧密的联系的人却都不及这个在前世其实和她并没有那样深切的交集的穆辰。
这些噩梦,日复一日,仿佛没有断绝。
第31章
半个月后,段珩行加冠礼,满城权贵几乎都接到了邀请,帝师段丘亲自为嫡孙加冠,时云极其敷衍地送上了姝阳准备的礼品,一对无甚大用的古董花瓶。
时云坐在宾客间,突然有个小侍童蹭了过来,低声对她说:“熙芸郡主,贵人请您借一步说话。”
时云向身边的姝阳低声说了一句,小侍童笑着说:“长公主若是不介意就一起吧,贵人听闻您不久前病了一场,十分惦念您。”
姝阳眼睛亮了亮,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进段府,时云似乎就突然对她特别的冷淡,她倒也没多想,只以为时云是因为好不容易见了段珩所以无意冷落了她。
她比刚嫁入郡王府时瘦了一些,坐在席位上有些无聊地东看西看,闻言赶紧点头,悄悄离席,亲自推着时云的轮椅离开,段珩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投过来一个隐晦的眼神,在时云看向他的时候转成了温柔笑意。
侍童将她们引到了一个隐蔽的房间中,自己侍立在外,姝阳一看到对方就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皇兄,时云艰难地俯身算是行礼。
皇帝像是根本没看见时云,拉过妹妹开始家长里短地问这问那,姝阳满心见到皇兄的欢喜,一时也没想起时云还在一边,避重就轻地说了些她在郡王府的日子,重点全放在时云跟她的那些有趣的日常上,关于时徵几乎一句没提。
时云轻轻抿着嘴,并不把这种程度的无视放在心上,只是她身体不好,这样一个姿势做久了,额角冒出了些许冷汗。
虽然姝阳什么都没说,但皇帝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曾经和时徵一同长大的,对这个昔日友人的脾性了解得很。
原本,若是时徵此生再不娶妻生子对皇帝而言也是喜闻乐见的,时徵无人可继,时云是个残废的小姑娘,时徵手里的兵权终归会回到他的手里,只是如果那样,他终究忧心时徵会倒向去帮时云夫家所支持的皇子,到时候他的皇位江山都会不稳。
毕竟,虽然段家现在看似中立,他也相信他老师的清正端方——但段帝师毕竟年事已高,而段长辞那确是个没有定性的,指不定会拉着段珩倒向哪位皇子以求从龙之功。
因此这一遭赐婚,一是为了达成妹妹多年夙愿,二则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时徵手握三十万朔北军,虽然他相信时徵的忠心,但也充分了解时徵对于战场的刚愎自用,那样一股势力不能完全握在自己手里,皇帝终归不是那么安心,在他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姝阳给时徵生下男丁作为继承人,那三十万大军的兵权也就能在杯盏之间回归皇室,他和时徵之间因为数年分隔两地而日渐生疏的情谊也能因为这一个孩子而更加紧密。
只是他到底低估了这位旧友对亡妻的情谊,倒是委屈了姝阳。
这么一想,他对时徵也难免有些怨怼,这点怨气撒在了时云身上,变成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羞辱。
只是照着姝阳的说法,这位郡主的确很有眼色,对她极好,这样一来皇帝也觉得自己迁怒太过,轻咳一声示意时云不用多礼。
时云恭恭敬敬地直起上半身,皇帝神色算得上温和,说:“熙芸不久也该及笄了,真是让人怀念,你刚回京城的时候看上去还是个彻底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快到能嫁人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