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世的死对头+番外(26)
“到那时,你记得给我留个茅草屋,要向阳的,后院里养一群鸡,炕下面蹲一条老黄狗,给我送终就好了。”脉象乱了几分,但还不至于出事。
时云诚实道:“我也可能会毁了段珩。”
“你口气倒是大。”段老爷子觑了她一眼。
“我说真的。”时云抿嘴笑了笑,“老爷子,我不想对您说谎,我跟段珩必然水火不容,若是您要保他,哪怕当场杀了我,我也认。”
话虽然这么说,但时云相信,他不会。
段老爷子果然沉默了,什么都没有问,片刻后开口说:“阿珩刚出生的时候,有人给他算过一卦,说他命中有一死劫,就在十八岁的时候,绝不可能躲过去。他母亲知道后,从此吃斋念佛想给他积德……可是没用啊。阿珩重伤被送回来,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他身上又是伤,又是毒,哪一个都要命,我那时候就想,有些东西,注定了,躲不过去。”
老爷子的声音里带上了些细小的哽咽:“但是你来了,你从命格手里救了阿珩的性命,却赔了你这双腿。”
当初段珩重伤又中毒,极其凶险,那毒时云知道解法,但一则药材难寻,二则段珩当时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解毒的痛苦,她不是没有犹豫过,然而最终,她还是将毒引到自己身上,封锁在双腿里,想着日后慢慢收集解毒需要的药材——她的身体从小被各种天材地宝喂着,这毒要不了她的命,但那双腿在毒解了之前,也算是彻底废了。
那时候她觉得,一双腿换一条命,还是值得的。
老爷子说:“阿珩欠你的,他欠你一条命,老头子我也是,若是你要拿回去,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我到底是个有私心的俗人,没法对着一个要害我孙儿性命的人笑脸相待,你……你,就这样吧,我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帮谁,只是想求你一句,至少别让他走在我前面。”
时云垂下眼睛,郑重道:“我会尽力。”
段老爷子段丘,起了个大圣人一样的名字,行事却颇为随性,甚至有些没大没小,前世是寿终正寝,停灵七天,每日都有曾受他教诲的人在灵堂痛哭流涕。
在时云看来,他是这段府唯一的良心,是个真正心怀大道通达仁义的人。
她很不想看他伤心,但却必然会伤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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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时云从段府离开,段珩都没有再露面,时云了解他,知道他现在大概还无法接受他的未婚妻爱上了他爱的人这个事实,他会逃避,会劝说自己,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一点一点地思索前后,但绝对不会去向顾行渊说起这件事。
人总是容易在爱情里卑微。
身份尊贵者如长公主,面对时徵也只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敢大大方方和他在饭桌上说一句话。
对爱人有恩者如时云,前世也自卑于自己那双分明是为了段珩才会残废的腿,收敛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棱角,只为了让自己显得和他更般配一些。
手段残忍者如段珩,却也从不敢将真正的情爱宣之于口,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看着所爱之人迎回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妃嫔,自己却永远再见不得光的角落,不敢对他的女人下手,还要为他付出一切。
时云不由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之后一个多月,时云都宅在自家西院补救被穆辰和念微一通架几乎打成荒地的药圃,账也不用算,家也不用管,乐得清闲。
段珩没有再来找她,这不奇怪,段珩本来就嘴里说着克己复礼男女大防,实则根本不想来她面前演神情若海至死不渝的戏,并不经常主动来见她,更何况她还给了他那么一份大礼,段珩心里大概恨不得把她浸了猪笼。
但奇怪的是,穆辰那厮居然也消停了,时云本以为穆辰知道了这么一件大事能在她耳朵边上叭叭大半年不带一句重复的,谁知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不来找她麻烦了,一时间过于安静的生活居然让时云有那么点不习惯了。
时云掐了一颗拇指大的红果子,用茶水洗了洗,笑道:“母亲,张嘴。”
赖在她旁边帮着她一起忙活的姝阳蹭了蹭脸上的泥点子,结果忘了手刚从泥地里拔/出来,没蹭干净不说还沾了满脸泥水,尴尬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张嘴。
果子喂进了嘴里,旁边弄袖急切地说:“郡主,您怎么能乱给殿下吃东西?不嫌脏吗?要是吃坏了怎么办?殿下快吐出来,您的身体金贵……”
姝阳瞪了弄袖一眼,她这些天被时云喂各种东西喂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前几天弄袖都留在院子里算账,是舞墨陪她来这边,可惜舞墨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姝阳才叫了弄袖,结果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扫兴。
姝阳对这个侍女越发不满起来,但到底她伺候了自己那么多年,这番话听着也是为她好,姝阳也只是心里生了点闷气,什么都没说地把果子咬开。
清甜的汁水一下子溢了出来,姝阳眼睛亮了,直说:“这个好吃,这是什么果子?我到时候叫皇兄在宫里种个百八十株的,给大家都尝尝!”
“您当这是糖丸呢?”时云哭笑不得,“这都是药,不能随便吃的。”
姝阳眼巴巴盯着那株小树上剩下的十来颗果子,回味着嘴里的味道,嘟囔道:“这哪里像药?哪里有这么好吃的药?”
时云用看女儿的温柔目光看着姝阳,相亲相爱的美好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时云微笑着,刚想说话,又被弄袖打断了。
她揪着时云的话说道:“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说这是药不能随便吃,那您还随便给殿下吃?殿下这么信任您,您这到底安的什么心?”
美好气氛扑哧一下被戳破了。
第23章
原本沉浸在母慈女孝中的姝阳恼羞成怒:“弄袖你先回去看看舞墨怎么样了,要是她身体好了就叫她过来,要是没好你等吃晚膳的时候来叫我就行了,现在爱干嘛干嘛去吧。”
“殿下?”弄袖一眨眼睛就是满眼泪水,颤颤巍巍仿佛见了负心汉。
“别叫我。”姝阳快被弄袖的眼泪弄出心理阴影了,她以前怎么就从没觉得弄袖的眼泪这么烦人呢?
姝阳摆摆手,对身边人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是说:“我现在已经吩咐不动你了吗?”
“奴婢不敢。”弄袖赶紧跪下,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只是奴婢这都是为了殿下好啊,那可都是药,随便吃,万一药性相冲出了什么岔子……”
时云打断她:“我学医还是你学医?”
弄袖磕巴了一下。
时云:“你是想说我故意要谋害母亲?”
弄袖唔唔地哭起来,委屈道:“郡主您怎么能如此血口喷人?您就这么见不得奴婢……”
时云懒得听她哭衰,直接开口:“念微。”
叮叮当当一阵铃铛响,弄袖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扔到了西院门外,那个永远一身胡服满手铃铛吵得闹人的侍女冷笑着朝她挥挥手,哐的关上了院门。
时云朝目瞪口呆的姝阳笑了笑:“母亲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她相信时云的分寸。
时云露出老母亲般慈祥的笑容:“那再尝尝这个。”
姝阳:“啊。”
姝阳:“唔,苦的。”
时云:“哈哈哈哈。”
姝阳被苦得面容扭曲,就想吐,时云赶紧拦着:“别吐,就刚才这一片叶子市价大概得上百两黄金。”
饶是姝阳长公主财大气粗,也被她一口吞了百两黄金这个恐怖的事实给惊了,一时张不开嘴,咕咚一声吞下去,颤巍巍地问:“那刚才那颗果子……”
“哦,那个便宜一点,大概六七十两黄金能买一颗。”
姝阳:……
所以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用黄金来算的吗?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十多天在时云这里吃了多少东西,锦衣玉食长大的长公主第一次觉得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时云看着姝阳苦着脸蒙圈的表情,笑得不可开交,拉过姝阳的手说:“我开玩笑呢,母亲真信啊?就刚才那叶子,一两黄金我能给一大把。”
姝阳:所以果然还是用黄金来算。
时云暗暗探脉,脸上的笑容越加柔和。
姝阳正在渐渐恢复,慢慢地取回不知道被谁剥夺的,成为母亲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