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142)
“你很害怕吗?”玄解伸出手指来,漫不经心地撩过沧玉垂落下来的一缕散发,他的目光紧紧看着天狐,没有表面所展露得那般毫无所谓,将那发丝别在了对方耳后,“为什么要害怕凡人,你很在意他们的目光吗?哪怕他们也许终生都不会与你见第二面,甚至眨眼之间就会化为烟尘。”
沧玉低声笑了笑,忍不住吐出那句藏匿多年的槽:“你这一眨眼,未免眨得太久了。”
玄解没有笑,他大概连这句话的笑点都没有找到,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沧玉,像是很久很久之前谢通幽在君玉贤转过身去后贪婪的眼神,可他不需要隐藏,更不必害怕。
早在玄解与白朗秋喝完酒的那个夜晚,他落在窗头上看见沧玉的眼神时,就已经将一切都洞悉清楚了。
他曾经立誓想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存在于沧玉的心里了。
察觉他人的情绪与真心对玄解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这么做,对上沧玉的时候,这些事一点都不麻烦。玄解看穿沧玉太多次了,就如同曾经看透对方在青丘的小屋之中对自己彻底打开心扉,那些关爱与温柔毫无保留地传递给玄解——与那截然不同的嫉妒跟愤怒,在那个饮酒的夜晚之中,同样彻底展露在了灰暗的烛光下。
赠予了玄解,历历可辨。
“我的确在乎,我在乎旁人如何看待我,我在乎众人的目光,我不想做一个异类。”沧玉轻声叹气,他顺势靠在了玄解的掌心之中,这行为本不该是师生之间的行为,尤其不该是长辈对晚辈所表现出的依赖,他远比自己所以为得更依赖玄解,甚至比知道自己的心意更早。
只是一旦某个问题被解决,新的问题必然会出现。
当初玄解还不明白爱是怎么回事,要如何表达才能清晰地告知沧玉是与众不同的,他如今模模糊糊明白了些许,却又很快意识到,沧玉尽管能够给予自己想要的东西,然而那些东西并不是永恒的。
他不知所措,又不确定是否能够相信沧玉。
试图解决问题,却渴望从问题的源头得到解决的方案,听起来实在有点可笑。
“我本来就是个异类。”玄解轻声道,“你也在乎吗?”
沧玉摇了摇头道:“你不是,你跟白棉,跟水清清她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玄解平淡道,“因为我足够强,还是因为我不会不知不觉就杀了别人,那不过证明我是她们当中的异类罢了。接受我与其他生灵不同对你来讲很困难吗?还是你担心我会在意那些评价,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在乎,也无所谓,他们对我来讲无关紧要。你根本不必对我如此小心翼翼。”
沧玉看着他,很长很长地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有点失望,又觉得有点无奈:“我实在很想与你说些什么,然而我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玄解轻声道。
“因为你一点都不在乎。”沧玉筋疲力尽道,“你与人世格格不入,于我也是,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你,你有自己的路,做自己想做的,我无法将自己的想法驾凌于你之上,你已不是小时候那个孩子了,可是我没办法如你那般洒脱。”
其实世界上绝大多数争吵,都来自于彼此之间的意见不合,换句话说,就是互相不在意对方的想法与意见。然而对上玄解时,任何人都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无奈,因为大多数争执起源于不在乎对方的想法,却期望对方理解自己的立场,这样才吵得起来。
如玄解这般毫无畏惧的存在,任何人都与他吵不起来,毕竟不论你心中怎么想,对他都施加不了分毫。
喜欢一个人总是如此艰难吗?
有时候沧玉能察觉到自己喜欢玄解的心情是移山填海都难以变更的,然而在这些时候,他又会凭空生出一种厌倦的感觉来。
“说吧。”玄解看着他,淡淡道,“你不是,你跟他们不是一样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哈——”沧玉笑了一声,没有信。
玄解只是凑过去,静静注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藏着血色的暗红,让那张平静的脸都染上了截然不同的疯狂。沧玉几乎错觉异兽的眼睛在燃烧,那红色越发明显,慢慢渗透进瞳孔之中,使得玄解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高傲与冰冷,对常人而言的薄情面容在一瞬间将距离拉开千万尺。
年轻的大妖仿若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凶兽,又好似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在这一瞬间,既是沧玉的囚徒,又是沧玉的主人。
“这世间能令我动情的,只有你。”
“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天狐柔软的嘴唇上,滚过神上轻薄而锐利的锋刃,炙热地几乎割伤饱满的唇肉,渗出暗红色的鲜血来。
凡人怎能拒绝这样的殊荣。
沧玉不能。
第一百零一章
寻常人表白之后应会做些什么?
沧玉不知道, 他的记忆之中缺失的过往包括了这些部分, 一切人际关系早已连同旧日一同消失清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曾跟任何人建立过什么亲密关系, 那些本该写入本能的应对在此刻消弭无踪。
而玄解只是专注地看了过来, 喜怒不形于色,连说这些动人的表白时都冷硬到不近人情,并不期待任何回应。
“你想我怎么回答。”
天狐嘶哑着嗓音, 幽暗的巷子带来令人惶恐不安的暗影,然而日落西山之时, 这卷席而来的浓重阴暗同样如丝滑柔软的被枕,给予保护了隐私的安慰。那些光明被老旧的楼房所隔绝, 将这灰蒙蒙的巷子笼罩得愈发危险,宛如一柄无形的利刃切割开了空间。
“我没有问你任何问题。”玄解似乎没注意到沧玉的尴尬跟欣喜,更未见到对方脸颊上浮现出的微微红晕,他稍稍侧了侧身体, 将全身跃入了悄悄渗入窗台映照在墙壁上的日光中, 金红色的夕阳染在他强硬而平静的面容上,纤长的睫毛盛了点金色的光辉,眼瞳看起来仿若燃烧欲坠的烈日。
玄解欣赏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接过沧玉的礼盒,缓缓道:“舒瑛已经回去了。”
“啊——”沧玉有点恍惚, 险些想不起来舒瑛是谁, 好半晌才从混乱得近乎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找出相匹配的脸与名字对应上, 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然而他实在不明白玄解怎么会在此刻提起舒瑛,他下意识道,“你什么都不要?”
玄解平静道:“我想要的东西,要是已经给了我,那你自己都控制不了;要是给不了,无论你多么努力,仍旧不能改变分毫。”
“什么意思。”
沧玉有点糊涂了。
“我在说它。”玄解伸出指头轻轻戳了下沧玉的胸膛,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眼瞳之中那两轮皓日已经灭了,只遗留下了深青色的余烬,带着点深不可测的笑意,“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其他身外之物,玄解并不需要从沧玉那里夺去,金银、权力、地位,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而真正感兴趣的力量,他也会凭自己去得到。
除了那颗心。
那是玄解唯一得不到的东西,同样不是沧玉想给就能给予的东西。
年轻的异兽很快就挣开了长辈的禁锢走到了日光之下,夕阳已沉下大半身影,也许恰是因为渔阳正是山海相连的所在,它走得格外迟,仿佛恋恋不舍,慈爱地轻抚过异兽俊朗而薄情的脸庞,而玄解就站在日暮的光影之中,看着那轮皓日坠毁,如同沧玉的心,一同无止休地坠落下去。
他说得不错。
沧玉抚摸上自己空空如也的胸膛,那里本该活跃万分的猩红肉块已不再跳动,它落在了玄解手里。
怎么说都不符合流程也不符合逻辑,说好先表白先输,为什么玄解如此雄赳赳气昂昂,倒显得他这个理应是“老手”的长辈如此不知所措。虽说沧玉早就知道玄解不能以常理来断定,然而剧情如此脱轨未免不合时宜。
沧玉长吸了一口气,不明白玄解这个妖到底是怎么长出得血肉骨骼,还是说支撑着那具风流皮囊的内在其实是无穷无尽的傲气与自信,为什么天性就与他们这些寻常妖怪甚至凡人如此截然不同。
所谓山不来就我,我自然也不去就他——那不就只能散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