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佳人才子的风流韵事,还是以想不到的速度在淮安传开来。
成女郎那夜忙得使了许多的银票与老鸨。
还未与红枫说上几句话,便让昌平府的人带回去。
她已有小月余未到凝香馆来。
她如今马上就要参加秋闱,却生出如此事端。
若不是此时正是参加秋闱的要紧时期,只怕腿都要被打断了去。
眼下已接近秋季,但此时日头正足,到了晚间,便会陡然转凉。
平日里这个时候,红枫早懒懒的趴在桌上。
只是近日心中藏着事,怎么也睡不好。
“红枫,红枫”
红衣美人坐于案牍之前,秀眉紧蹙,忽听有人唤他的名字。
女郎竟是从窗边翻上来的,“平日凝香馆有府里的猢狲们守着,我实在不好进来”。
“。。。。。。”
红枫想泼冷水,但是瞧着她额间的豆大汗水,瞧着她衣袍间的粉尘,再瞧着她眼中的欢喜,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吃杯茶吧”
红枫正打算出去砌杯茶来,又听她忙忙道“不必不必,叫别人瞧见,我的腿今日只怕就保不住了”。
“噗嗤”
瞧着她脸上心有余悸的模样,红枫实在忍不住笑出来。
“吃些糕点吧”
红枫指了指桌上的糕点。
“不了不了,我今日来,是有急事的,今日林二帮我打着掩护,我才偷得一点儿时间溜出来,再不久我就要参加秋闱,只怕”
她顿了顿,“只怕那时府里看得更严,因此我便抓着机会来了”
“送与你的”女郎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盒子。
上面还散着寒气,似乎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女郎歪头清浅的笑着,眼眸的星星都要盛不住。
待对面的人一直不动,女郎方觉察出些不对。
“红枫,怎么了,你不高兴吗,谁欺负你了,还是那老鸨,他又逼你了。。。。。。”红枫还未说话,倒是女郎絮絮唠唠的说了一大堆。
“女郎,心悦我吗”红枫按照预先所想,抛出第一个问题。
“喜欢的,我是很喜欢红枫的”女郎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女郎现在能娶我吗”红枫从善如流的问出第二个问题,“昌平府的成女郎?”,美人勾起灿烂的笑容,朱唇红艳。
“你且等等我,我。。。。。。”
女郎有些着急,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红枫截了去“女郎知道,也曾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我十六岁,‘你且等等我’,也曾有个女郎对我说这句话,可是女郎瞧瞧,我现下正在何处”。
“我和她不一样的,待我秋闱过后,你信我,你不要瞧我这样,我平日里读书很刻苦的”
女郎想牵起红枫的手,却被冷清拂开。
“现在您不过要见我一面,就得费这么大心思,竭尽气力的从窗口爬上来,何至于娶我呢,昌平府的成女郎”
红枫时时提着她的身份。
“待我有了功名时,自出去立府,便是想娶谁救娶谁,即便届时功名未成,我也是很会赚钱的,我自己早赚了好些钱,只是如此便会委屈你些”
她十分着急,竭力说着自己的长处。
“女郎,不要为难我,本也是银货两讫的生意”
红枫的心早并冻于三尺寒冰之下。
“你信我”
意识到红枫的态度实在太坚定,女郎的脸苍白起来,她紧紧的捏着红枫的手。
若是她只是一个普通平常的贩夫走卒多好。
偏她,是昌平府成女郎。
红枫的眼眸直视着女郎道“女郎知道东平街的陈水吗,她是个寻常人,父母早亡,她待我是极好的”。
女郎攥得紧紧的手,霎时松开了。
她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红枫的话反倒多了“她是个寻常人,平日里是个傻的,常常闹出许多笑话,可是我却是很喜欢的”。
“嗯-”女郎的喉咙仿佛被东西卡住一般,说起话来再无平日里的清越。
她做出笑的模样,眉眼弯起,嘴角扬起,眼角却发红。
“那很好--我--我先走了”
女郎说着楞楞便往屋子的门口走去。
她眼中似有一团雾蒙着,瞧不见半点清明。
“女郎,门口叫人瞧见,你”红衣美人眼瞧着女郎往门口走。
“”
女郎背对着红枫,左手微微伸起,未说出话来,只示意无碍,便大步从门口出去。
外面很快嘈杂起来,红枫未曾出去,因此瞧不见外面的情况。
红衣美人坐在镜子旁,对镜添妆。
甚至十分有耐心的在额间描了花钿,足用了小半个时辰。
又以黛描眉,十分仔细。
待红枫细细的涂上口脂,已至黄昏。
天边泛起晚霞,掩映在群峰之间,仿佛燃烧的火光。
红衣美人从屋子内出来,头上珠翠摇晃,一步一步,美丽世无双。
“是枫小君啊,今日,可真真是好手段,颇有当初花魁君子的风范”
此时尚在凝香馆的内院,月小君迎面而来。
昌平府的成女郎从红枫屋子里出来的事情,不过半日,便传得风风雨雨,何况凝香馆自家院内。
“可惜,却不知枫小君能不能将成女郎的心捏住了”
月小君说着,服侍他的小童会意,将藏于袖中的玉盒子拿出来。
红枫想到,他坐于屋内的时候,好似听见外面传来一句‘送你了’。
月小君见红枫久并不答话,只盯着玉盒子瞧。
一时竟也觉着没几分意思,若是叫旁人瞧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大好。
因此做足了仪态,施施然往外院去。
美人立于原地站了许久,到底回过神来,正欲离开。
忽瞧见月小君门口凭栏前,好似有什么东西,静静的躺在那里。
红衣美人由远及近,美人的阴影挡住烛火的光。
那是一颗杏子,青绿色的,十分小,还未成熟的模样。
因为被随意扔在地上,沾了些灰,则更加不起眼。
美人素白的手将带着泥灰的杏子放在手上,实在不相配。
现在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杏子。
除非有人将杏子放于冰窖中冷藏。
红枫脑中浮现出那人拿着玉盒子说要送与他时,手里的玉盒子散发着寒气的画面。
又忽的想到,她曾带他走了许久,只为去郊外看一棵小小的杏树。
子清,仿佛十分喜欢,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红枫还未抓住,便已消散。
罢了。
他既已做了决定,现在也不必如此。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大雪纷纷,天地浑然一色。
寒梅于大雪中悄然绽放于枝头,带着冷香,犹自醉人。
小小的雪落在含苞待放的枝头,如同树尖儿还犹自绽放着一簇白花。
人们脸上带着喜气,互相问候着,‘瑞雪兆丰年’。
红枫生了一场病,初时不过是受凉了。
只是看了大夫,吃着十分苦的药,却总不见好,反倒越发重了。
最后浑浑噩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昌平府的成女郎,在淮安城内,已是风头无两。
秋闱放榜,她在榜上第九。
要知道即使在淮安早有誉名的南平府的秋女郎,也才五十六名。
她已自立府邸,名清平,秋闱榜上有名。
虽现如今府邸初成,还是在昌平府住,但旁的人都已称‘清平府’的‘大人’或是‘女君’。
成女郎使了好些张银票与老鸨,如今又得了这样的好名次。
即使她久也未至,但期限未过,老鸨一时也未为难红枫。
这些事,都是红绿说与红枫听的,红绿每每提起子清,都要絮絮唠唠的说上许久。
红枫初时还有心解释两句,红绿只当红枫闹小性子,忍了一两日便又慢慢说起来。
他便再懒得理会了。
只当听着解乏。
忽而有几日,红绿口中再没提起昌平府风光霁月的成女郎。
他每每瞧着红枫,眼中有许多的欲言又止。
“小君,您这病怎么总不见好呢”
红绿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小君,面露愁色。
“昌平府的成女郎,近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没,没的”
原本坐于床榻边的红绿猛地站起来,手足无措,慌忙的挥着手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