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体,就是我啊。
那这坟墓里葬着谁?
他和我是什么关系?
梦境开始旋转。
入目是无边无际的雪山。
粗重的喘息从嘴里吐出,铺天盖地的大雪倾覆而下。
他要死了,齐漠突然明白。
但灵魂仿佛也被身体的疲惫感染,不想逃跑,只想陷入永恒沉眠。
被大雪压下的瞬间,铺天盖地的记忆席卷而来。
齐漠想,他这一辈子,前二十二年飞扬恣肆,后十三年用来喜欢一个人,最后三年走遍萧琰曾踏足的地方。
再回忆,已经想不起最早那二十二年是什么模样,仿佛自己中所有的鲜活,都是自遇到阿琰而始。
约莫人死之前想的都多,他突然忆起电影里曾说的,我活了这么多年,直到遇见你才明白,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其实我一直都在向你跌落。
齐漠从梦中惊醒。
音乐依旧震耳欲聋,男男女女在舞池摇摆放纵。
手机屏幕上是清清楚楚的日期——
2017年10月9日。
把高脚杯在桌角磕碎,齐漠在狐朋狗友的惊呼声中捡起一片碎片,狠狠划在掌心!
随着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他仿佛终于渐渐确定了,这不是梦。
十九年后死于雪崩的齐漠,回来了。
“齐二,你怎么了?中邪了?”
“齐少手流血了,快,去医院。”
“老齐你发什么疯呢?”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耳边,齐漠却充耳不闻。
他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的瞬间,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敞篷跑车在马路上划出一道红色闪电。
银灰色的头发被风疯狂撕扯,齐漠俊美桀骜的面庞带着奇异的神情。
坐在副驾驶上的陈盛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稍有不甚,就能将人烧成灰烬!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怕这个疯子手一抖,两个人一起玩儿完。
直到上了泰安路,齐漠才放慢速度,接近中段,他的速度与先前相比简直如同蜗牛在爬。
但陈盛却无端端觉得他比刚才更可怕,像是压抑着风bào与暗流的大海,只等一个契机,就会席卷而出。
齐漠觉得自己很冷静,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不自觉抖,直到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
陈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láng狈又不顾一切的齐漠,用几乎连滚带爬的姿势跌跌撞撞跑过去。
借着车灯的光,陈盛只看到一个青年人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滩血,像一盆被打翻的颜料。
齐漠小心地将手放在青年胸口。
如同寒流席卷而过,他的所有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没有,怎么会没有!”
“不可能的……”
最大的恐怖来临。
脑中闪过什么,齐漠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是不是因为我回来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变化?如果我没有回来呢?”
他很轻很轻地说:“如果我死了,一切是不是就能回到正轨?”
陈盛毛骨悚然。
余光瞥到什么,他连忙说:“二少,这位先生还活着!”
齐漠直直盯着他,目光渗人。
“我看到他的手指动了。”陈盛不敢耽搁,怕慢一秒齐总就要拉他一起死。
齐漠俯下身,把耳朵贴在青年胸口。
“咚,咚……”
很微弱,但却确确实实恢复了跳动。
齐漠好像一瞬间变成了小孩子,除了手足无措,别无他法。
陈盛硬着头皮,“齐总,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移动他。”
“救护车还有多久到?”齐漠嘶哑着声音问。
“最多三分钟!”
齐漠闭上眼,轻轻将头虚放在青年胸口,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混合着心跳的、血液流出的声音,令他畏惧。
然后他感觉到心心念念的人动了动,在睁开眼与他双目相对的第一瞬间——
扼住了他的脖子。
能掐死的那种。
第二章
不过两秒,齐漠的脸就开始涨红,被掐的那种。
萧琰把咳嗽咽下去,挑起眼睫观察手里的“猎物”。
连胡人中都没有的银灰色头发,蓝色的、打磨细致的、只流行于胡人中的宝石耳饰,和露胳膊露腿,一看就不是大陈子民的衣裳。
胡人细作?
我不是已经死了?或者其实还没有死透的尸身被这细作盗了出来,又活过来了?
太傅不确定地想。
但这样手无缚jī之力的细作要来有什么用?长得好看吗?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萧琰目光掠过一脸懵bī的陈盛,咳了两声,刚刚那种凌厉锋锐的气势瞬间dàng然无存。
他仿佛已经到了qiáng弩之末,扼住“胡人”脖子的手也松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