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62)
“奶奶给我吩咐了这么个活计,虽然我针线上拙劣,但也得尽心尽力地做。你去问问奶奶——哦对了,你可会写字?会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带上纸笔过去,问问奶奶这屏风要多大的,上头要绣什么,用什么颜色的丝线,都用纸一一给我记了,给奶奶看过了确认没错再拿回来。哦对了,还要问问奶奶,这底布啦丝线啦,都到哪里去领,赶紧的领回来,我好动手开始绣。”可别指望她往里贴一分钱!
怡兰刚刚回来,其实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因是在众人面前挨了打,她虽然回来了,也再端不起大丫鬟的架子,进来听沈宜织的吩咐都是低眉垂眼的,听了之后连忙答应,转身就去了。
宝兰不由得忧虑:“姨娘真的要绣?”
“自然要绣,难得有人给好料子好丝线,不练白不练。横竖绣好绣坏少奶奶都不能说什么不是?”
宝兰便展开了笑脸:“奴婢是怕姨娘生气。”沈宜织自己能想得开,那就最好了。
“我生什么气。”沈宜织笑起来,“我们也不必绣得太累,三个月,能绣成什么样子就绣成什么样子呗。”
怡兰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捧了一卷纸,上头用歪歪斜斜的字写着各种要求。沈宜织看完了就抽了抽嘴角:“你回去与奶奶说,这屏风实在太大了,我若绣不完,可是要耽搁了舅老爷的寿礼。”这么大的屏风,就是个专业的绣娘也得日夜赶工才能将将绣完。
怡兰只得转身又去,半晌回来道:“奶奶说了,屏风就得这么大。奶奶说——小沈姨娘说了,宝兰也会刺绣,跟奶奶一起绣,总能绣完。”
沈宜织听完就笑了:“奶奶说的是,我倒忘记了。你再去回禀奶奶一次,就说是我糊涂了,原想着丫鬟绣出来的怕是对舅老爷不敬,既是奶奶开了口,宝兰又比我绣得好些,我必跟着宝兰两个日夜赶工,定把这屏风赶出来。”到时候这屏风一半绣得好,一半绣得糟,您可别怪我。
怡兰只好再去了一趟。等她回来,沈宜织又问了:“丝线和底布可领回来了?”
哪里领回来了,孟玉楼只说了一句去针线上要。可是针线上的东西都是有例的,个人想要,拿银子来买呀。就像当初沈宜红要点零头料子和丝线,也要拿出钱去打点的。
“那你就去领吧。”沈宜织笑眯眯地说,“要快,我今儿就得开始赶工了。”
怡兰不由得为难:“可是,奴婢没有银子……”
“胡说,少奶奶要的东西,怎还要银子呢?真是糊涂,还不快去!”
怡兰只得拖着两条还不是很利索的腿去了针线上,果然的,什么也没要回来,只带回来一堆刻薄话:“他们说,姨娘要东西,须得拿银子去。”
沈宜织一听就竖起眉毛了:“这些刁奴,竟然敢克扣少奶奶的东西?走,找少奶奶去!”既然要闹,那就闹一场呗?横竖她只是个商户出身的姨娘,拉得下这张脸。
第七十四章
“奶奶!”一进嘉和居正房,沈宜织就叫唤了起来,“这些下人了不得了,妾叫怡兰去针线上要绣屏风的底布和丝线,他们竟说这都是公中例的,少奶奶不曾给他们银子,那东西便不能让妾拿!少奶奶是主子,他们竟然敢克扣您的东西,真是太眼里没有主子了,这可怎么办哪?”
孟玉楼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痛。她自然知道侯府的例,原想着沈宜织若不是自己拿了银子出来贴补,便必会领着丫鬟们闹到针线上去,到时候一个不合规矩闹事就能治她的罪,想不到她竟会哭到了自己这里来。
她早暗中叫人吩咐过针线上了,只说沈姨娘要东西必得拿钱,原就是为着挑沈宜织的火气,让她去闹的。想着她是得宠的姨娘,哪里能受得了针线上的刻薄话,还不得被拱起火来?哪里想得到沈宜织真能沉得住气,不去找针线上的麻烦,反哭到她院子里来了。
沈宜织拿个帕子干擦眼角,一边嘴里嚎着,进门一看,原来沈宜红也在,正替孟玉楼捶腿呢,看见沈宜织进来就皱眉道:“姐姐怎么闹到少奶奶这里来了,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少奶奶正歇着呢。”
这话倒是正中孟玉楼下怀,正想接着话训斥一下沈宜织,沈宜织已经抢着道:“妹妹,少奶奶还未发话呢,你倒抢在前头,莫非你比少奶奶还尊贵?我倒要劝妹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少奶奶面前失了礼。”
沈宜红被她噎个半死,脸胀得通红。她确实是想着讨好孟玉楼,因此抢着说话,却被沈宜织挑出了这个理儿,连忙起身向孟玉楼道:“妾一味的担忧少奶奶的身子,因此失礼了。”
沈宜织撇撇嘴:“瞧妹妹这话说的,少奶奶身子好得很,妹妹别一口一个担忧的,真是晦气。”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沈宜红是下定决心要踩着她上位了,既然如此,也别怪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客气了,横竖也不是什么亲姊妹,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沈宜红实在没想到沈宜织这么能找麻烦。虽然自打来了京城,她就没在沈宜织手下占到什么便宜,但人都有个惯性思维,真正的沈宜织十几年都任她欺负,已经习惯性地要轻视她,却想不到连续被沈宜织挑出两个大错来,不由得脸都白了。
虽然进侯府时间不长,沈宜红也知道孟玉楼的身体情况是个忌讳。且不说看模样就太弱,单说这个久久无孕,可不就是身体的问题么?如今她又说什么担忧孟玉楼的身子,当然这是好话,可被沈宜织这么一拱火,这味儿就全变了。
孟玉楼也不由得皱起了眉,瞪了沈宜红一眼。她不是不知道沈宜织在挑拨,可是身体却是她最忌讳的,实在是忍不住要心里不悦。自然,沈宜织她也一样不喜欢,淡淡道:“行了,你们两个吵吵嚷嚷的,闹得我头疼。沈姨娘,什么事就这么一路连哭带嚷的过来了?不知道规矩么?”
“妾自是知道规矩的,所以才依着少奶奶的吩咐,叫怡兰去针线上要绣屏风用的底布和丝线。岂知那起子奴才,竟然说少奶奶没有给银子,什么也不给妾。妾想着这难道是侯府的规矩?少奶奶是什么身份,这起子刁奴竟然也敢慢待,若是再耽搁几天,妾绣不出那屏风,可不是把舅老爷的寿礼耽搁了么?是以赶紧过来回禀少奶奶,唯恐这些刁奴误了少奶奶的事。”
孟玉楼被这一连串的少奶奶、刁奴绕得头晕,但意思听得很明白,沈宜织这是把责任都推出去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孟玉楼心里暗恨,但表面上也只能忍着,淡淡道:“这不是公中份例,自然要我自己拿钱出来。你也太急了,瑞草还未来得及去针线上安排,你便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沈宜织笑道:“原来是这样,都是怡兰那丫头听岔了,说少奶奶已经吩咐去针线上领东西就行,也是妾太心急了些,针线上的人说话也太难听些,倒叫妾误会了呢。”
你倒推得干净!
孟玉楼这才明白为什么沈宜织自己不来,却叫怡兰来回地传话。开始她当是沈宜织架子大,但碍着怡兰是侯夫人身边出来的人不好发作。没想到沈宜织为的就是叫怡兰夹在中间,这样即使有什么也是怡兰的错。倘若是沈宜织自己来,孟玉楼便可说是她听错了;现在错都是怡兰的,可是碍着侯夫人的脸面又不能罚怡兰;可是若不罚传话的怡兰,就更没理由罚沈宜织了,于是沈宜织还是什么错儿也没有。最多是个嗓门大了点,侯府的家规里可没有因为嗓门大就挨板子的一条。
沈宜红刚才不敢说话,这会看孟玉楼面色不虞,觉得终于找到了机会,便轻嗤了一声道:“姐姐也真是,这点小事也来打扰少奶奶,就自己拿出钱来给针线上又怎样?家里又不是没给你陪嫁的,就孝敬舅老爷一份寿礼难道不是亲戚间应当应份的人情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