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要亡(23)
他们惯常提着脑袋在风口浪尖上讨生活,讲的便是忠义,他不会对大明不忠,却因着之前屡次被围剿的经验,机警的跟官府保持距离。这次要进京,部下先锋“十八芝”纷纷阻拦,郑芝龙潇洒一笑:“且看罢。”
他心中又自己的盘算,陆地上的官府虽然不能剿灭他,但若能上岸,洗清泥腿子上的泥,让跟着自己的兄弟们有个安稳可期的家,也是好的。何况不再腹背受敌,可以一心一意拓展海上的事业。
水上再好,人也得脚踏实地。
朱烟寒也在宫中纠结,懿安早就跟他讲过这位海盗的传奇人生,他们三个在宫中商量,一致决定要谨慎。
这个郑芝龙,一时用不好,便要成大患。
朱烟寒喃喃自语:“是宋江还是方腊?给多少权利?怎么给?”
橘猫在旁边不耐烦的伸展了一个懒腰。
郑芝龙大步走进来,这些个日子他常进宫和朱烟寒面谈,总算少了些隔阂。
请过安后,朱烟寒瞥见了他扣头下方挂着一枚小小海螺。
看见了朱烟寒审视的目光,他嘿嘿一笑:“昨夜里臣梦见了回到故乡,臣是闽南乡下的泥腿子,一天不下海便身上痒得慌。”
“那海螺是臣妻子赠与臣的,她曾说,若是我许久离家,拿起那海螺侧耳倾听,便能听到家在唤我回去。”
“闽南伯好福气。”屏风后面的懿安皇后张嫣感慨。熟悉历史的她知道,郑芝龙为了笼络日本人,和中国迁平户的侨民结了亲家,娶了平户藩之家臣田川昱皇之女田川松。
朱烟寒说:“海事事关重大,我便让皇嫂和皇后二人协理,今日商讨,便让他们在屏风后面。”
郑芝龙慌忙见了礼。
出海,要肃清东南沿海的倭寇、海盗,要防着南海上的荷兰人,还要建造巨大的造船坊,郑芝龙侃侃而谈:“臣的商队曾去过泥、浡尼、占城、吕宋、魍港、北港、大员、平户、长崎、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等地,若要下南洋,不若第一次去到麻六甲即可,此地尚为太平,与此同时,驻守军队在南边,日夜训练海军,等到海军势力扩大,便去更远的地方。”
“平成公性情逸荡,不喜读书,有膂力,好拳棒”
——《海上列侠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
为写郑芝龙查了很多史料,现在要变成秃头汤圆了。。。
所以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写大明,为什么不写一本真正架空的宫斗文。悔恨的汤圆流下了黑芝麻馅儿的眼泪。。。
第23章 海事(二)
这着实是个好法子,只是……
朱烟寒心中哀叹,只是缺钱啊。大明若是能有强有力的财税系统,那就不会亡的那么快了。只是帝王之术,安能对外人道焉。
他故作深沉:“爱卿此言极是。”
对着郑芝龙他不敢过于放松自己,又是试压又是施恩,郑芝龙父亲是大明的一个低级军官,内心还是希冀光宗耀祖那一套,要不也不会归顺大明了。君威皇权在他心里还是有些分量。
不得不说张嫣和皇后有两把刷子,张嫣因着致力于研究这段历史,所以知道世家和官僚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皇后在末世里多次做过领袖,船队事务于她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因而两个人将这件事筹谋的妥妥当当,郑芝龙在屏风外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他思忖片刻并无遗漏,不由得心悦诚服:“臣是个粗人,没见过世面,来了京城,才发现圣上跟戏文里那些皇帝不一样。”
是具体哪里不一样,朱烟寒也没问。内心悄悄讲,兄弟实不相瞒我跟你交好是想留一条海上的退路。
看来皇帝是热切的想去出海的,并不是要借着围剿倭寇来损耗他的兵力,郑芝龙心中略微放下心来。
他告辞以后,三个人待在屋里商议。
张嫣:“这海事,开了便没有回头路,但是照我说,当初就不应该过早张罗船队之事,如今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根本禁不住这么折腾。”
皇后也站在张嫣这一边:“对对对对,前天会长不是还说各地饥荒吗?”
朱烟寒无语:“那船队,我们有动用一分国库里的钱吗?三分之一是咱们几个的私房钱和你们的嫁妆,其余全部是全国的民众凑起来的股份。”
张嫣叹口气:“既然如此,海船便让它去罢,横竖有那郑芝龙看顾呢。倒是你口中的饥荒,这可是后期会导致明亡的重大诱因。”
散会后,朱烟寒一个人在御花园散步,口中喃喃自语:“饥荒……”
这是比Don‘t starve together 还要残酷的游戏,土地是有限的,少有的小冰河时期,民众人数大爆炸,如何逆天?
再怎么金手指也无法改变气候吧?
已经陆续有不同的地方上报灾情,要说救灾,朱烟寒真的不知道怎么在全国都缺粮食的情况下拆西墙补东墙。
他一圈又一圈的转圈,苦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想到着急处忍不住气得说了一句:“亡就亡吧,这等破条件,怎么能不亡国?!”
没成想宁妃在御花园采摘蔷薇花,如今宫中宫女裁撤了大半,朱烟寒和宁妃身边都不复从前的前呼后拥,因而没有那么森严的禁步,让宁妃听了去,朱烟寒抱怨完就走了,只留下宁妃呆呆愣愣。
亡国?!!!
她穿越的各色种田文里从来没有过这种调调!哪篇文不是岁月静好小桥流水?
不管是在星际世界,还是在远古荒蛮,从未遇到过社会动荡,最多是穷,却从来没有遇到社会环境的大动荡。
亡国,这两字肯定代表的是血雨腥风,她还是个亡国之君的妃子,可以想到,万一亡国,她如果能自缢而死已经算是结局良好了。
她在星际漫游中拿一手好厨艺征服以营养液度日的新新人类,在汉朝开展了屯田法,大面积开垦荒地,可以说,从来没有这般无能为力过。
宁妃看了一眼天空,如今……逃不出这朱红宫墙。
宁妃独居景仁宫,景仁宫是前朝某位最得宠的妃子所居住,那位妃子高雅不凡,景仁宫前殿里种着几株北地罕见的绿萼梅花,后院里种着几株稀世兰草,西窗还掩映着几丛湘妃竹,从书房里看出去意趣盎然。
初来时,她不喜欢这些个劳什子,恨不得都拔了种上菜蔬瓜果,可是要伪装成宁妃,只能假装喜欢,时不时跟人称赞清新怡人。
宁妃咬着嘴唇,呆呆看着这些植物。
绿萼梅?稀世兰草?湘妃竹?
拔!拔!拔!
“皇上!宁妃娘娘忽然下令将景仁宫里的梅花都拔了!”
“回皇上的话,宁妃娘娘说,她要放飞自我了。”
“回皇上的话,皇后在旁边并不曾劝阻,她自己把那些植物都装进花盆,命令宫里的采办太监拿去西城的花市上卖了,卖的钱除去给宁妃采购一些作物种子和犁耙。其余的钱,买了几袋子白面,买了些棉花棉布和补血疗伤的药材,自己收起来了。”
唉,有的皇后看着光鲜亮丽,私底下却喜欢收集各种杂物。
朱烟寒叹口气,朕的皇后啊,这爱囤东西的毛病还没改。
再说宁妃,她在自己的景仁宫里整日里折腾,此时她才觉察到了皇后的好,若是每日里按时上课,只要课程听得认真,下课后自己去做什么便去做,皇后根本不带管的。
半年后的春天,朱烟寒进了景仁宫。
刚进门,左手一侧水灵灵的大葱,站立笔直,仿佛等着他检阅。
右侧的田垄切割得整整齐齐,一畦小白菜悄咪咪冒出了小脑壳,一畦萝卜缨子绿油油的随风摇摆。
稀世兰草的遗迹上堆着一堆方形的土块,朱烟寒好奇的想去拿手戳被宁妃制止了:“皇上,那是堆肥!”
朱烟寒脸都气青了。
后院里还养了一窝兔子,放置在竹编的小笼子里,宁妃悄咪咪说:“那个,竹笼,是我在御花园攀折的竹条编制而成。”
朱烟寒还未来得及生气,叽叽喳喳,一窝毛茸茸的小鸡排队出来。米黄色的摇摇摆摆列成一对,显见得是极为可爱。
宫妃们自然是极为喜欢小鸡和兔子这等萌物,因着兔子繁殖快、可提供丰富的营养,皇后还特意请宁妃在课堂上开课讲授科学养殖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