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要亡(22)
当天夜里,赵清衡秉烛夜画,画着画着,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七尺的汉子,从金玉满堂到阶下囚,从繁华的京城流放到偏僻的西北,人生经历那么多巨变,他都没有哭,此时望着那张地图,忍不住崩溃大哭。
赵家老夫人被吵醒,她担忧的推醒在身边酣睡的赵南星:“老头子,儿子这是怎么了?”
赵南星听着窗外的哭声,瞄了一眼窗外暗沉沉的夜色,说:“皇上亲自扒开了他的眼皮,他总算不是个睁眼瞎子了,能不哭么。”说罢,又扭头去睡。
风吹起地图一角,那张地图上,有五分之三的地方密密麻麻注明了“弹丸小国”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电脑里有《万国堪舆图》的高清扫描图,真的震撼,我也是真的不理解为何在看完这幅图后大清的皇帝还能无动于衷。
关于《万国堪舆图》有一种争议,是利玛窦那时候西方还未发现澳洲,但是出现在了地图上,所以很多人认为《万国堪舆图》本身源自中国,不是源自西方传教士。也有很多人认为古中国就发现了澳洲。本书没有采用这个观点。
其实我还是不自觉给朱烟寒加了金手指,如果按照历史上明末那个皇权衰落的程度,政令不可能这么畅通无阻的执行。
地主阶层的兴起,文官势力的壮大,也许是历史发展的必经之路,若不是东北的满清入关,也许中国会逐渐走上温和的君主立宪制也不一定。
可惜满清来了,以野蛮人的方式将封建制度延续了下去,也决定了中华民族的最终落后。
所以本文设定了朱烟寒利用了阉党来部分牵制日益膨胀的地主阶层(当然也在不断打压阉党),以及有部分高瞻远瞩的大佬(牛首辅、赵南星)及时倒戈,转而投靠朱烟寒,所以导致政令比较畅通。
后期会给朱烟寒更多的实力,让他的话更有话语权。
第22章 海事(一)
各大商号、票号都在京师有着分号,民众可以入股参加海外船队的消息传出去,一时间民间沸腾。
谁都不是傻的,皇帝要做的生意,怎么会赔本?皇上提出建立船队,船员敢不尽兴费力吗?蚀本了可是要被砍头的。大富豪们不是糊涂的主,一下子都明白了利害关系,再无人提反对之词。那些个朝堂上反对的官员,回家不是被老婆暴揍,就是被亲爹老子追着打:“你这是糊涂,挡家中财路啊。”原来反对的,现在转而打听如何加入船队。
第二天上朝,赵清衡将那画好的地图毕恭毕敬呈上去,朱烟寒满意的点点头,命令小黄门将那地图分发给诸臣,赵清衡忽的跪倒在地:“臣鼠目寸光,亏得万岁爷点醒,而今求圣上恩典,臣自请跟随船队,见那井外天地。”
朱烟寒抚掌大笑:“甚善。”
赵清衡在请示朱烟寒后,将那《万国堪舆图》印刷出来,在城门处分发,南来北往的人群又将这地图传遍了大明,各地的酒坊、茶馆、勾栏瓦肆、市井街巷,一时间人人都在谈论那从未见过的欧罗巴、利威亚黑人国,大明有了多年不见的活力。
眼瞅着人人都眼巴巴等着第二道圣旨,朱烟寒在朝堂上又抛出了第二个重磅炸弹:“朕已经宣了郑芝龙进京,不日将至京城。”
大明的新篇章,怎么绕得开郑芝龙和他儿子郑成功呢?
这个人是个海盗,是个商人,是个爱国者,收复了台湾,解救了福建灾民,娶了日本妻子,归顺了天主教,掌握多国语言,驱逐了荷兰人,消灭了海上巨盗,又收容了被满清侵略的南明王朝,可是最终又投降了满清,没想到除了儿子郑成功全家被流放宁古塔,被满清折磨致死。
郑芝龙,是南中国海上的一条白龙,他身上有太多标签,每一个标签似乎都自相矛盾,却都在他身上奇异的和谐共存。
朝堂上知道郑芝龙的臣子大惊失色,纷纷上奏劝皇帝收回成命。朱烟寒无语,问几个反对的最激烈的臣子:“爱卿推荐一个熟知荷兰、葡萄牙、东瀛语等多国语言,既能行船打仗,又能经商做海上贸易,在南海纵横驰骋,官匪皆能结交的人物?”
大臣们蔫蔫儿不做声,朱烟寒笑着道:“你这船啊,要去东瀛还是南下,都得从他那里过,若是不让他捞这一笔,只怕船队连东海都不出去。”
再说了,朱烟寒两手一摊,旨意早就下完了,如今郑芝龙多半已经走到通州了。
没几天郑芝龙就进了京。
这位东南一带人人谈之色变的“海上龙王”并没有传说那般身高八尺,他个头中等,露在外面的手和脸全部是古铜色,显见得是常日日晒的结果,海风吹拂,脸颊有些粗糙,却相貌堂堂,目光幽深。特别是那一对眸子闪着精敏的光,上了朝堂。
周围侍立的官员都在围观,这人裹挟着一道海风,将一阵海风吹进了大明的朝堂,郑芝龙目不斜视,大踏步向前跪在大殿中央行礼:“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了吧”朱烟寒也想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海上霸主。
郑芝龙此时已经赶走了台湾的荷兰人,率领部下三万余人,船只千余艘,归顺了朝廷。
郑芝龙的目光也没有停着,他目光扫视,看见那立在朝堂一侧做成屏风的《万国堪舆图》,一时很是好奇。
朱烟寒示意旁边的小黄门下旨:“封郑芝龙为闽南伯。”
朝堂上诸臣子倒没有太激动,虽然之前福建总督提议过封郑芝龙做游击将军,不过上下都知道这不过是个虚职,又不给兵又不给将,郑芝龙要带着自己的兵和船去打倭寇和荷兰人,封个虚职,对于朝廷来说倒也划算。
朱烟寒颁布第二道旨意,由懿安皇后和皇后统领海外船队入股事宜。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让女人堂而皇之协理此事的先例,有大臣去哭太庙,哭诉牝鸡司晨、妇人乱政,由女人主持,触怒了神灵,历朝历代的朱家先祖定会降下惩罚。
朱烟寒嘿嘿一笑:“既然你觉得女人不吉利,那便把你家的名字划了吧。”
郑芝龙站出来:“便是那日不落帝国,便是女王当政。”
朱烟寒颔首,总是有个助攻的了:“公鸡母鸡,能司晨便是好鸡。”
懿安皇后:你夸我为鸡?
闽南伯的封赏除了粮食俸禄,还有在京师的一座大宅子。
郑芝龙便在京师住下了。
他此行并不只是单纯为了封爵,要知道闽南伯固然荣耀,在南海他早已是无冕之王,他此行想看看朝廷对他的诚意,他想看看皇上的心思,他更想看看官府的海兵,他的心里,还有东洋、西洋、还有外面更广阔的海域。
随他一并住下的,还有他带来的商队和弟兄。在朱烟寒的默许下,他们在京城摆摊,也在茶肆酒楼宣讲。
大臣们默不作声,在朝堂上屹立多年,他们早就熟知大明这庞大帝国的运作体系,皇上不按常理出牌,也有人暗地里酸溜溜的想:看不上老臣么,那我便给你使绊子。但更多的人是惭愧,读圣贤书多年,又千军万马过了科举,在朝为官,皆为精英,谁没有一颗骄傲的心?谁心里不暗暗以为自己是国之栋梁?
可如今皇帝所办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打他们的脸,在告诉他们:你们没用。
那欧罗巴是何等区域?那印度洋又是何方风情?流放犯人最远也不到那里,郑芝龙带来的那商队里却有人告诉他们,那里也有百姓,风土人情虽不同于华夏,却也有礼义廉耻,法律规程。
苏木、胡椒、象牙、犀角他们不是没见过,可是远不及那些个故事来的激荡人心。如今市井上人人都在传讲那长脖子的麒麟、吐火的刷蛇人,女子当一国之主,一年皆夏,瓜果繁盛,黄金裹身,那些他们从未听过的奇闻异事。上一次利玛窦那些传教士来,都不及这般轰动。
京师里,有不少孩童玩耍时都在扮演海外探宝游戏,更不用提各大豪绅,世家大族,都在翘首期盼船队筹措事宜。
郑芝龙也在等。
他少小离家,风里雨里来,榜上过大佬,也错信过小人,被人背叛过,也背叛过别人。
海上是他的家,他五岁就泡在海里,进了海,他便如鱼得水,如龙跃渊。换谁做皇帝,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只关心自己在这场利益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