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琴探案录(226)

崔少康劝道:“小姐,有我们呢,您别进来脏了手。”

几个人进去一通搜,几乎要挖地三尺,也没找出什么隐秘的东西来。

在崔少康想来,既然燕韶南要查,那这个人必定有问题,自家小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踢了踢由墙角几个破麻袋里倒出来的石头、细竹竿以及一堆没用的东西,失望地道:“小姐,没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看来这小子十分谨慎。”

燕韶南等灰尘落得差不多了,还是走进来,弯腰拾起几截竹筒,仔细查看:“密州冬天干冷,不爱长竹子吧,我都没怎么见过。”

“这村子临水,我见山坳里有几株。”

燕韶南点点头,也不嫌脏,手中摆弄着竹筒,沉吟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崔少康起初未当作一回事,因燕韶南好奇,他凑过去仔细瞧了几眼,突道:“非要说有用的话,到是有些像我等行军打仗用到的听瓮、听管之类。”

燕韶南眼睛微亮:“我在《墨子》之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可惜纸上谈兵,一时没有联系上。还是你见多识广。”

她从小就喜欢看杂书,可惜条件有限,能接触到的书少,直到跟随父亲到了任上,遇到的几桩案子危机四伏,燕韶南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学识上的不足,这两年练琴之外手不释卷,终于将短板补得差不多了。

崔少康不由地老脸一红,道:“属下再找找其它的部件,这应该是一套传声筒。佛像会说话果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燕韶南安慰他:“既然已经识破了,找不找齐关系不大,他将传声筒的一端偷偷放置在佛像肚子里,另一端可以远隔数丈传声,这个骗局对寻常人或许有难度,但哑巴身怀武艺,内力想必悠长,应该并不难做到。”

“那他也定不是什么哑巴!”

“这是自然。装哑巴大约是因为口音异于当地人,怕被发现和佛像的声音相像,不得已而为之。”

崔少康闻言有几分激动:“大小姐,如此处心积虑,您说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齐洪布下的棋子?”

“或许吧。”燕韶南没有反驳。

崔少康当即转身向外去:“他既然借佛像蛊惑无知民众,说的话肯定会暴露目的,属下再去审李贤,看看此人到底是哪边的。”

燕韶南由着崔少康兴冲冲出去,她心里也有所猜测,但与崔少康所言不同。

哑巴赴死如此干脆了当,分明是身怀机密,在他看来,这个秘密要比他的性命重要,他选择以死来保全,此人连死都不怕,却怕燕韶南的琴声,连装样子都不敢尝试,这是否意味着只要他心神稍一恍惚就会露出马脚?

这就看出崔少康不及徐赢的地方来了,若是徐赢跟来,多半不会往齐洪身上想。

不过叫燕韶南没有想到的是,崔少康出去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匆匆回来,神色有异:“大小姐,情况不妙,村外似来了大队敌人,您快跟着属下先离开这里。”

“敌人?”燕韶南吓了一跳。

“是,属下在村口留了几名岗哨,刚才他们急报说发现有大队人马正在山外聚集,差不多有两三千人之多,离远观察对方的衣着打扮以及行动举止,怀疑是一队胡兵精锐,不知怎么游荡到此。”说到这里,崔少康也有些急了,他虽未在战场上同胡兵打过交道,但却听过不少传闻,现在燕韶南身边只有一百来侍卫,敌众我寡,一会儿打起来怕是很难护着大小姐周全。

他怕燕韶南自恃琴艺,非要亲身上阵同敌人斗到底,担心地劝道:“大小姐,之前密州军多次报说胡人主力已然被迫退出关外,余下的都被杀散不成气候,以梁王的为人总不会谎报战功吧,怎么还会有数千人漏网,这事太过反常,您就不要涉险了。幸好李贤提前在佛像下面留了条密道,咱们从密道出村,留几个人断后,收拾一下残局即可。”

燕韶南知道事态严重,没有逞孤勇的心思,道:“少康你说的有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敌人或许也知道那条密道。”

“啊?”

“万一他们知道,只需把两头一守,或者弄塌出口,咱们可就被活埋在地底下了。”

崔少康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燕韶南丢下手中竹筒,站在床板前面盯着那上面又脏又旧的皮褥子,道:“相较这个哑巴是齐洪的棋子,我到更倾向他是胡人派进相神教的细作,打着帮朝廷军打胡人的幌子,把人力财力都聚集起来,贼喊捉贼。有他帮着打掩护,胡兵才一直没怎么伤筋动骨,看来我们之前想差了,梁王被拖在密州,大约也是有不得已之处。”

崔少康听燕韶南这么一分析,也不敢叫她冒险了。

也是,这村子藏在山坳里一直太平无事,怎么李贤等人一出事,大队胡兵就杀上门了呢。

“不走密道脱身,这村子守又守不住,那就只能找机会冲出去了。”崔少康一时有些踟蹰,若是国公爷能带着人赶来就好了。

密道出口在山野避风处一间荒废的小木屋房后,如燕韶南所料,此刻那周围已经被众多胡兵占领。

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床榻上躺了一个病人,脸泛死灰之色,发着高烧,正是毒发将死的连笑佛。

第208章 困境

连笑佛的毒伤突然不治,多少有些出乎他和疤狼的预料。

明明之前他们找到的那位老大夫还夸连笑佛对自己下得了狠手,当场斩去了一条手臂,表示说只要他能坚持过最初的七天,身体适应了毒素,便会慢慢好转,活下来的机率很大。

连笑佛自知大限将至,强撑着将不相干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疤狼在身边,有话要同他说。

不过外头这么多虎狼之兵,朱孝慈吓得跟只小鹌鹑似的,时刻不离疤狼左右,此刻也可怜巴巴缩在墙角,生怕被赶出屋子,逃难的路上她就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已经与从前判若两人,显然她自己也知道,一旦落到那些胡人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

疤狼不往外赶她,连笑佛也就当没看到,喘息着道:“我不成了,看来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疤狼杀人如麻,对这同伴到是挺重感情,一时红了眼睛。

连笑佛这段时间太过受罪,到有几分解脱之意:“罢了,老子这辈子杀的人数都数不清,早就够本了。”

朱孝慈见没人注意她,偷偷瞥着那两人,一双手不安地互相抠着,手指头几乎抠出血来。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咱们一直在为胡人做事。”连笑佛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不想惊动屋外的胡兵。

疤狼安慰他:“我也没想到,不过有什么关系,汉人对你我没有半点恩惠,胡人与我们也没有仇怨。”

连笑佛勉强笑笑:“那到也是,我就是好奇杨大哥到底什么来头,肃王可是皇帝的亲叔叔,胳膊肘朝外拐图什么。呵呵。”

疤狼冷冷地打断他:“我就不瞎寻思,好奇死得快。”

“咳咳,可不是嘛。我先走了,往后你自己小心吧。”说到这里,连笑佛强打精神,向朱孝慈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个女人,差不多就弃了吧,现在不同以前,要在胡人账下讨生活,若叫他们知道那是朱英泽的妹妹,不是给你自己找不自在么。”

疤狼点点头:“放心,我有数。”

连笑佛其实没听清楚疤狼回答了什么,他这会儿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觉眼前五颜六色像在放烟花,耳朵也嗡嗡作响,自顾自呢喃道:“我死了,你也少了个累赘。这两天她伺候着我,想想她的出身,确实挺兴奋的,但别叫她成为你的破绽……”

这些话在朱孝慈听来不亚于出自魔鬼之口,好在连笑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于在她的期盼下戛然而止。

连笑佛死了。

疤狼怔怔地盯着他发黑的尸体看了半晌,扭头向朱孝慈望来。

朱孝慈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杀意,几乎无法呼吸,连滚带爬到了疤狼身前,抱住他的一条腿,把脸贴上去,颤声求道:“别,别杀我。”

疤狼将手放在她头顶,摸了摸,犹豫着道:“你最好是像以前一样,乖乖地别给我惹事。”

朱孝慈不住点头,泣道:“乖,我一定乖。”

“朱英泽父子还活蹦乱跳,说不定有用的到你的地方。”疤狼找到了放过朱孝慈的理由,长吁一口气,将连笑佛的临死之言连同隐隐那丝不安一道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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