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穿了一本医书+番外(12)
傅怀缓缓问,语气漫不经心:“说吧,你是谁啊。”
傅怀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形象在叶昭心中已经高大了起来。
——叶昭觉得,这是遇上高手了。
“你怎么知道的?”叶昭问。
傅怀道:“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你这几日的表现实在太反常。我不信师父没看出来,只不过师父素来思想周正,不疑鬼神。我和他说你失心疯,他估计信了。”
叶昭心想还不如让薛白以为自己是个鬼。
“那你就确定我不是失心疯?万一真是呢?”
“前几日那个失心疯的张大|爷听说跳湖了,我看你没有这种打算。”
看来这下真瞒不住了,叶昭沉吟半晌,对他道:“行啊,师兄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小二将酒菜端上来,满当当摆了一桌,又给二人将酒壶酒杯擦干净摆上去,笑呵呵退下了。
傅怀转着手边酒杯,半垂着眼皮不说话。
叶昭见他这副样子,“哈哈”笑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傅大少敢相信我说的么?”
傅怀抬眼打量他,依旧沉默,杯子灵巧地在手中打转。
叶昭说,他来自几百年后的时代,还是看了师父的一本书之后才来到这里。傅怀确实是有些怀疑的。
但他记得,以前也确确实实在一些话本野史上看见过有人一夜之间性格大变、记忆全无,有方士称是换了心的记载。而且甚至读到过病人状若癫狂,口中喃喃称自己并非此世间之人的医案。他从前以为这大概是某种稀奇的病,如今自己遇上了……
“信啊,我为何不信。师兄都这么坦诚了,做师弟的总不好再多疑。”
叶昭“噗嗤”笑道:“不用勉强自己,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我也很难接受好吗?你就把我当作原来那个叶昭看就行。”
傅怀淡淡道:“不,你和他不一样,这没法混淆。”
“随你。”叶昭无所谓,“原来那个叶昭是不是特别讨人厌啊?看你们一个个对他小心翼翼的。”
“你觉得你就不讨人厌么?叶昭他起码不会耽搁学业,也不会气得师父要将人逐出师门。”
叶昭说:“这不一样,留着那家伙以后准没好事,这你得信我,我是过来人。”
傅怀皱眉问:“他怎么了?”
“他……呃,总之不是什么好鸟。你就记着哪天他回来了,让老师早点把他赶出师门去,留着绝对是个祸害。”
他没有提史书上记载,这位大弟子后来背叛师门,逼得自己的师父身败名裂、后半生在穷困潦倒中病死。
叶昭其实一直想不通,这师徒二人之间究竟有多大的仇恨,才能最终走到这个地步。
傅怀不接话,将筷子递给他,又将酒壶拿过来给酒杯都满上。
叶昭接过筷子,又等他将酒倒完,开口道:“现在能给我讲讲你们的事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学霸与学渣】:
薛白:今日考核,少文表现最好。
少文:师父过奖了,全靠三位师兄衬托。
薛白:师余也不错。
傅怀:师父过奖了,全靠两位师兄衬托。
薛白:子征尚有不足,但进步了许多。
廖山:师父过奖了,全靠大师兄衬托。
叶昭:……
第10章 旧事
“你想先听谁。”
“你啊。”
傅怀将酒一口喝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世家子弟前程似锦,师弟怎么就来给大夫当学徒了?”
傅怀笑道:“世家子弟?如何看出来。”
“不是世家弟子你整日穿得跟个大少爷似的!”
傅怀一愣,倒是没想到,随后才道:“衣着习惯便是这样,一时改不过来。”
这话什么意思?
只听傅怀继续解释:“景安傅家,听说过……算了,想你应该不知道。”
叶昭穷追不舍地问:“景安傅家怎么了?你是傅家公子?”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他偏头看向楼下,歌舞喧嚣,胡姬美酒,天上人间,不由想起从前,“我和傅家早已断绝关系。”
叶昭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尴尬了片刻,他尝试着转移话题:“那那位少文……”
“少文是他的字,他名叫陆予,比你我年长两岁,是师父最晚收的弟子。”傅怀答得很快,没再看楼下的舞乐,“少文的出身不算很好,爹娘皆是王府的仆人。”
叶昭低下头默默夹菜,等他继续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是几个师兄弟中最勤勉的。”傅怀左手托腮,右手拿着酒杯,眼神不知落在哪里,“你看,因为出身不同,有的人即便再努力,也只能做世人眼中的下三行。”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哪本书上都没有提到过“陆予”这个名字,名不见经传,叶昭也不知他的结局如何。
叶昭想问:那你呢,为何放着大好前途,离开高门世家。
他没有问出来。
“那廖山呢?”
傅怀说:“廖山又比少文年长一岁,家里代代务农,爹娘皆是老实的农户,家境虽算不上富裕,但也不愁吃穿。”
“挺好的。”叶昭答。
“嗯,是挺好的。”傅怀又看向他,“那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么?”
他指了指“叶昭”这具身体。
叶昭摇头,这也正是他想问的。
“你入师门最早,今年二十,与我同龄。”傅怀放下酒杯,一字一顿,“你是个孤儿,五年前,是师父将你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
叶昭猛然一震。
“叶昭性子孤僻,不爱与人交往,与我们关系不怎么好。偶尔师父的话他会听,但大多数时候是我行我素。想来是遇到师父前独自流浪惯了,对谁都不信任。”傅怀突然笑了,“所以你明白我为何能看出你和他不是同一个人了么。”
叶昭也不由噗嗤笑出声,确实,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孤僻阴沉不起来的。
“平日里医馆有什么事他从来都是袖手旁观,更别说和闹事泼皮打一架这种事。”
叶昭懂了,但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傅怀笑了几下便不笑了,只是看着他,缓缓道:“那师父呢,你就不想了解师父?”
叶昭神色一暗,说:“都被他赶出来了,知道又有何用。”
“师父今天的话是不是真心的你自己清楚。”
叶昭叹了口气。
“老师他……也是出身高门吧?为何也要从医?”
傅怀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这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师父家在临阳,临阳薛家是当地的大户。师父幼时师从一方大儒徐明老先生,后来拜了陈老学医。”
傅怀补充道:“师父是值得尊敬的人。六年前的大难中,他靠一己之力救了很多人。”
“嗯,我知道。”
叶昭突然放下筷子坐正,“今日多谢你和廖山拦我,不然我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傅怀又恢复了平时懒洋洋的模样,哼道:“要不是看在师父面子上,我也不会来找你。”
“我知道,但还是多谢。”
“知道了就快吃吧,吃完回去给师父道歉。”
“哟,什么时候轮到师弟你教训师兄我了?”
“滚。”
薛白将手上刚批改好的医案整理合上,笔搁在笔架上,僵硬的右手揉了揉眉心。左手又开始痉|挛,最近一到夜间便是这样,愈发严重,喝药也拦不住。
他想起晚上的药还未喝,起身伸了伸腿脚,走去厨房熬药。
叶昭和傅怀还未回来,他隐隐有些担心。
叶昭一向不怎么愿意听他的话,但从不至于做到像今天这样。近几日明显感到这孩子像变了个人一般,开朗许多,但也任性许多。从前虽然不亲近人,但于医道上一向十分上心,从不缺课、耽搁学业,更不可能一问三不知。
对于叶昭这个徒弟,他其实一直没有太多办法管教。他不愿与人往来,自己闷声闷气的,又捉摸不透。眼看这五年来他从当初的孩子长成如今眉眼分明的挺拔少年,除了医术,他却什么都没法再教给他。
少年并不愿意接受外来的教导,守着自己心中的一块地方,从来不给别人开放。
孤僻,阴沉,连师弟们都不敢多与他说话,也就傅怀有时呛他两句,这两个人更是水火不容。
薛白将锅架上炉灶,把泡好的药一股脑倒进去,烧上火开始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