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管是阿黎还是梅良,到现在都还没有一句解释。
倒是薛清辰从始至终都是温温和和的平静之色,没有任何惊讶,更没有丁点害怕,就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在意似的,只是将手覆在玉芝的手背上,时不时轻轻拍拍,示意她不要害怕。
若非有他在,玉芝怕是已经被吓傻了。
而阿黎与梅良不说话,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只安安静静地半躺在玉芝身旁而已。
阿黎看到玉芝傻愣愣点点头的模样,笑着在她肩头拍拍,“成,还没吓傻,是个有胆气的好姑娘。”
听得阿黎这一句夸,再看她盈盈的笑意和她此前的笑没有什么差别,玉芝心中的紧张与不安才少去一些,因被夸赞而微微羞红了脸。
薛清辰这时则是朝阿黎与正抱剑熟睡的梅良抱了抱拳,终是出声道:“多谢二位出手相救,二位恩德,薛某铭记于心,日后二位若有所需,薛某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客气、感激以及诚挚的神色与语气。
阿黎震惊看他,像是从没见过他似的,反问他道:“我们啥都没有说,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知道。”薛清辰微笑着点点头。
阿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啥会有人想要你的性命?”
当然,这些事情阿黎也不知道。
除了马车是她准备的,人是她接的之外,其余事情她都不知道,都是梅良让她这么去做的,只告诉她玉芝和薛清辰将有性命之危而已。
“薛某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薛清辰说话间,看向正抱剑睡觉的梅良。
看来明白事情的不是这位阿黎姑娘,而是这位兄台。
原因何在?
目的又何在?
第219章 去处(1更)
薛清辰与薛清陇身体里流着相同的骨血,可他与薛清陇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无论是性子还是主张,他们兄弟二人都全然不同,就好像两辆背道而驰的马车一样。
薛清陇性子偏执,将功与名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一个人执念太重,终究是会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最初的自己,以致在执念的道路上将自己完全扭曲,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薛清陇命人在长宁县投放疫病之源,对远在姜国长宁县的无辜百姓下手,就是他太过偏执之下而做出的甚至不觉一点不妥更没有一点迟疑的决定。
屠杀姜国的十五万将士,也是如此。
而薛清辰,生来体弱多病,性命之忧如影随形,可他却从不怨天尤人更不怨世不公,更从不计较个人成败得失,他心胸豁达,是以总能将事情看得明白透彻。
就连自身生死都能看淡的人,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再能让他执着。
他从不赞同薛清陇以杀伐震慑人心解决问题的手段与方法,可他也无从反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的兄长追求功与名的路上变成一个面目全非怪物。
这是他在父亲临终前立的誓。
不求薛家立世不衰,只求薛家问心无愧,薛家虽以毒出世,可薛家的儿女却绝不能做有违天地良心的事情。
他答应父亲,绝不能让他的兄长因为心中太过的执念而所有都丢弃了。
他不是什么智囊,他只是有一颗能够把事情都看得清、不会把自己迷失其中的心而已。
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人任何一个国家能够长盛不衰,羌国不会,薛家也不会,大哥更不会。
从阿哥与乔越碰上的那时候起,他就已经能够预见大哥最终会败在乔越手里。
就算是在战事上胜了,其他一切大哥都只会输得彻底。
更何况,鹿河一战,羌国胜得可耻。
而他薛清辰,也可耻。
他明知不可为,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国的十五万将士化成尸山血海。
那是一条条铁铮铮的汉子,他们有一颗敢为愿为家国百姓赴死的心,可他们却不是死在兵戎相见的战场上。
他救不了他们,但他却能救他们想救的人。
他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如乔越那般硬气。
在乔越身上,他第一次深切地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
同为男人,他却敢说这天下之间,再无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乔越。
只可惜,他们之间已然势同水火,否则他定要与他把酒言欢。
乔越身上的无解之毒,是他的建议。
用兰川城来交换他的性命,也是他的主意。
他不能让乔越死在大哥的手里,他不能让大哥将薛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要他不死,就还有能够冲出深渊的机会。
哪怕这样的机会小到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未来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预见。
他唯有但愿。
但愿能有一束光,将他所处的深渊照亮。
将他,照亮。
至于其他的事情,什么荣辱成败,什么生生死死,都随缘。
他啊,就是一粒沙一颗石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就无需去想去忧心。
所以,无论何时,薛清辰都能淡然自若。
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会一味的去想。
就如同此刻,虽然心中不明梅良与阿黎救他的原因与目的何在,他也没有过多的去想,面上更没有震惊与紧张不安的神色。
他平静得就好像他们将他和玉芝匆匆带走是为了带他们去游山玩水似的。
阿黎看不懂他这样的人。
明明就是一个弱到能成为女人负担的男人,本该吓得尿裤子才对,为什么他却能这么冷静?
薛清辰看了梅良一眼后便收回视线,看向紧紧挨着自己的玉芝。
只有在看玉芝的时候,他冷静如斯的眼睛里才有些变化。
变得愧疚,带着心疼。
“是我连累玉芝姑娘了。”
他不在乎他的命,可玉芝姑娘本不该受这样的危险。
都是因为他。
他绝不能害了玉芝姑娘。
玉芝听他这么说,连忙用力摇摇头。
可毕竟玉芝受惊不浅,又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致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薛清辰的衣袖不敢放开,甚至一直微微颤抖着。
她很害怕。
只见薛清辰从怀里摸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张,因为收在怀里的缘故,使得那张纸皱巴巴的。
他看着不安的玉芝,笑得温和,温柔道:“我给玉芝姑娘折一个玉芝姑娘没有见过的小东西如何?”
玉芝的注意力瞬间被他的话以及他手中的小纸张吸引了过去。
她点点头,抓着薛清辰衣袖的双手不再抓得那么紧。
薛清辰微微笑,开始折动手中的纸张。
阿黎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了过去,和玉芝一样好奇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一张那么小的纸还皱巴巴的,能折得出个啥?
因为薛清辰的“弱”已经在阿黎心中先入为主,以致阿黎着实看他不上眼,就算是折些小东西这种小事,她也觉得他做不成。
然,不稍会儿,一朵小小的花儿就在薛清辰的手中成了型。
这是——
“荷花!?”阿黎睁大着眼看着薛清辰手里已经折好了的花儿,一脸惊讶。
“正是。”薛清辰笑着微微点头,将这朵折起来就只比指甲大上那么一丁点的纸荷花递到玉芝面前。
纸荷花虽小,却被薛清辰折出了十二重花瓣。
巴掌大的小小纸张要折出十二重花瓣的荷花,手不够巧的人绝做不出来。
况且折纸玩意儿这种东西的,阿黎还从来都没有见过。
阿黎看看薛清辰的手,又转头去看看梅良正插在臂弯里的手,皱了皱眉。
难道中原男人的手都是这么巧的?
玉芝这时抬手接过薛清辰手中的纸荷花,细细打量着,一副好奇的模样,就好像没有见过似的。
然她家中有许多出自薛清辰之手的纸折小玩意儿的,自然不可能是没见过纸玩意儿。
“玉芝姑娘可有见过荷花?”薛清辰看她瞧得好奇又出神,忽问她道。
荷花?
玉芝抬头看他,摇摇头。
“那玉芝姑娘可知荷花还有什么别的名字?”薛清辰又问。
阿黎觉得薛清辰就是故意在欺负玉芝,是以她忍不住瞪他道:“人家玉芝连荷花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可能知道荷花还有什么别的名字?你一个大男人故意欺负人玉芝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