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之中,当那道身影消失在房梁后时,他只觉得一切似乎都随她一起消失了,变得毫无意义。
宁珂依然保持着极低的姿态,央求,“在军中时,阿珂久闻薛大人声名,亦不敢奢望能与您争些什么,只愿能终生侍奉将军和薛大人…”
陆蘅扶住她的肩膀,站起来,“我会安顿好你的生活,你值得更适合之人托付终生,侍奉之言,万不可再提。”
宁珂咬住唇,近乎绝望地看了眼前一双人,如玉如璧,令她越发觉得自惭形秽…
长久的沉默之后,宁珂微微福了一福,转身夺门而出。
捂着面纱,她不回头地往外跑去,这也许是她最后、仅剩的尊严。
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薛妙妙有些反应不过来,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地望了门口一眼,“不用…去追她么?”
陆蘅踱步过来,没有回答,任由宁珂跑走。
他顺手拿起床头的药膏,拍拍身边儿的位置,“妙妙过来,我替你上药。”
尽管陆蘅这般方式太过直白,但如此雷厉风行,才正是他的做派啊…
薛妙妙自然是甜丝丝的,难得顺从地依偎过去。
他的心迹虽已表明,但,宁珂这一走,会死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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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昭和秋桐正在客厅正窃窃私语,不知说道什么有趣的事儿,秋桐正拿着帕子捂在嘴边嗤嗤笑着,冷不防看见宁珂跑了出来,面带泪痕。
两人极有默契地交换眼神,虽然惊讶,但大抵知道因由,秋桐小声问,“追不追?”
傅明昭用口型比划,“将军…不让…”
等宁珂跑的没了影子,秋桐摇摇头,“看来你们将军当真是狠心呐…瞧这可怜的模样…”
傅明昭很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他补充了一句,“你们薛大人更狠心,连将军都能出卖,俗话说的好,最毒妇人心…”
秋桐朝着他脑袋上便是一记粉拳,于是傅明昭连忙住嘴,讨好地冲着秋桐笑。
孙伯勇在街角驱车等候,没等来将军,却见宁珂姑娘哭着跑了过去。
他连忙策马跟过去,宁珂一路跌跌撞撞,最后停在城内河的岸边,趴在栏杆上抽泣着,半个身子都往水中倾去,随时会有落水的危险。
“宁姑娘当心!”孙伯勇箭步跃上去,满面担忧。
宁珂苦笑,缓缓解下面纱,“我这张脸,是不是十分惹人憎恶?”
孙伯勇愣了愣,摇摇头,“在下从没有如此认为过。宁姑娘于在下眼中,是…是极好看的。”
宁珂轻抚着脸容,凝着远处出神,“那也永远比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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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华宫走水,肃帝震怒,彻查之下,最终以宫中一位洒扫小宫女失手打翻了烛火而致。
这个结果,显然并不令人满意,但所有线索被烧的一干二净,景华宫值夜的宫女亦葬身火海,死无对证了,仅有一名目击证人,提供了所谓的证据。
只有如此,再也查不出其他蛛丝马迹来。
在天子眼皮底下发生了这般事情,而指向之人又是兰沧王,自然极容易使人生疑。
这个结果,想来是不能信服的。
而兰沧王因为受伤受惊,肃帝特许他回王府静养。
如此一来,软禁便算提前解除了。
而身为尚宫局和太医署双重负责人的薛妙妙也因为救火受伤回家休养,难得有了假期。
肃帝另赏赐了许多东西送到怀庆堂去,以表示对爱臣的足够关心。
虽看似有惊无险,但这背后的推手细思极恐,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两个人,皆回家休息,也不失为缓解之策。
陆蘅时常低调往怀庆堂来看望薛妙妙,秋桐和傅明昭每每站岗放哨,眼见将军这一进去就是几个时辰,显然是沉醉于温柔乡中,乐不思蜀了的。
傅明昭啧啧叹息,“怎么当初就没看出来薛大人是个女儿身?”
秋桐一边捣着药,也跟着奇怪,“是啊,可能是她的行为做派,太不像普通女子了。”
傅明昭很是认同,“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拿手术刀的时候,可真是见血不眨眼的主儿,厉害的紧!”
说罢也禁不住竖起大拇指。
秋桐难得听他说句薛妙妙的好言,但看他那一副向往的神情,遂揶揄道,“妙妙那里你只有仰慕的份了。”
傅明昭被她这么一激,便跟着跑到药台后面,正对着她的脸道,“在我心里,你最重要,谁都比不上!”
秋桐心下欢喜,终于听他表明心意。
一抬头,那双大手已经握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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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房内却是另一副光景。
陈设简约的卧房内,摆着一张大书岸,一面墙的多宝阁里面一半放满了各类书籍,另外则是许多器械模型。
书籍皆是薛妙妙行医多年,记录成册的各种病例和草药的使用,因为用毛病,字体达不到印刷那么密集的效果,单《外伤金匮经注》便写了十几册有余。
于医术造诣上面,陆蘅对薛妙妙的确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唯有窗台上种了几盆小黄花,大约能看得出是个女子香闺。
不过陆蘅倒是很喜欢这般风格,和他简单利落的性子不谋而合。
薛妙妙呢,认为自己身为医生,上药这种事情必须亲力亲为,才更顺手。
但陆蘅坚持认为,要替她一点一点“仔细”上药,再比如,背上、后颈上这些地方,当然需要自己帮忙了。
卧房内燃了碳,穿着一层单衣就足够。
薛妙妙此时趴在软软的床榻上,侧着脸指挥,“再往右边一点,要将伤疤的外源都包住,不然以后要留疤的。”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陆蘅修长的手指十分听话的按照指示地涂抹,薄唇噙着淡淡的笑意。
指腹下的肌肤瓷白细腻,若当真留了疤,便是暴殄天物了。
那药膏凉凉地十分舒服,陆蘅手法力道也恰到好处,薛妙妙小脸儿陷在枕头里,难得享受他的“服侍”,受用的很。
“嗯,对,那个药粉要撒均匀些才行。”她继续指挥。
只不过,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背上一凉。
贴身的中衣渐渐地越褪越往下了…
神经大条的薛妙妙,疑惑地扭过脸儿,“烧伤在背上,腰上并没有啊?”
陆蘅挑眉,认真十足的回答,“有的,不过妙妙你看不见罢了。”
“哦…若是留疤可就不好了…”
微凉的手指在腰上抚动,渐渐地一双手便都握住纤细的腰线。
此时,薛妙妙才回味过来,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他根本就不是在替自己上药…!
薛妙妙反手按住不安分的手,秀眉微蹙,“你…你假公济私!”
陆蘅拿开她的手,下一瞬间整个身子贴了上去,薛妙妙挣扎了几下,奈何根本不是对手。
陆蘅低头在她蝴蝶骨上留恋片刻,嗯了一声,“假公济私。”
被他气息坏绕着,她很不争气的脸红了…
那模样看在陆蘅眼里娇憨可爱,和平常人前冷静果决的薛大夫十分不同。
“妙妙。”他低沉的音色,如古琴的最后那一弦音。
“我在。”她轻声回答,靠在结实的怀抱中。
“今晚,我不走了。”他拢着那一头乌发,埋在其中贪婪地嗅着,薄唇顺着耳后,一路移到唇畔。
轻解罗裳。
薛妙妙双臂吊在他脖子上,歪着头躲避着他的进攻,正是浓情蜜意。
忽然,房门却骤然从外推开。
秋桐端着汤药进来,“到时辰该吃药了。”
她刚走进来几步,一抬眼,就看见眼前无限旖旎的风光…
砰地一声,药碗打翻在地,秋桐脸儿涨得像只熟透的虾子,一句话也顾不上说,猛地跑了出去,带上了门。
阵风似得。
两人有片刻的凝滞,薛妙妙突然尖声叫道,“你为何不锁门!”
陆蘅一把打下帷帐,“她不会再进来了,我们继续。”
第89章 [麦冬金花]裂痕
这场雪洋洋洒洒下了半月, 待雪停之后,已将近元日。
冬天万物蛰伏, 建安城大明宫里亦是格外安宁。
自从上月肃帝收回兵权,兰沧王休兵, 谢相养病, 原本分为两派的官员们,也跟着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毕竟,谢家仍是重权在握,还有皇后这张底牌,但离最盛只荣华, 还差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