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惑(7)
查尔斯的脸色苍白的泛青,“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见不得别人比你轻松自在。现在,我才知道……你就是一个恶魔附生的疯子。”他望着我,眼神中是只有我才明白的歉意:对不起,我没能按约定保护好你。
我的眼中没有眼泪,我把他的头放进怀中:你的灾难全因我而起。
情绪的搏动让我感觉到体内水之枷的残痕。我突然想到,如果抵上自己的性命施展水之枷打开异界之门……也许,查尔斯能得救。
水,我需要水……
燃烧的戴奥恩庄园,火焰带走了我所需要的强施水之枷的水气……
我抱着陷入昏迷的查尔斯拼着一口气进入异界之门……
力量耗尽了,我却没有死。睁开眼睛,绝望的发现,我只是把查尔斯移动到了卧室里……
滚烫的火舌舔焦了精致的镂花窗帘,所有的东西,除了房间中央的水床垫的大床外其他的都着了。
我把查尔斯搬上床,用魅灵之血封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轻轻的为他拉上被子。
床边已经开始烧着的柜子上有一本烫金的圣经,我知道查尔斯有临睡前读几章圣经的习惯。
“And when ye spread forth your hands, I will hide mine eyes from you: yea, when ye make many prayers, I will not hear: your hands are full of blood……
你 们 举 手 祷 告 , 我 必 遮 眼 不 看 。 就 是 你 们 多 多 地 祈 祷 , 我 也 不 听 。 你 们 的 手 都 满 了 杀 人 的 血
《旧约?以 赛 亚 书》”
火海中,我念着查尔斯喜欢的圣经。昏迷着的查尔斯呼吸平顺,神情安详。
“要是化成一堆只剩下无机质的骨灰,可就没有价值了。”我的头发被向后拽去,玛可斯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我和你走。”我平静地看着这个可怕的男人,“带上查尔斯。”
玛可斯笑着握上我的手我握着查尔斯的手。一根一根的把我的手指从查尔斯的手上掰下来,他拖着我离开了燃烧的戴奥恩庄园。
在安全的草原上,熊熊的大火让我第一次此感觉到戴奥恩庄园的美丽:白色的爬着青色常春藤的主屋;我并是很不喜欢,但从没说过的银杏林组成的林荫道;开阔的开满野花的马场;缀满宝石色甜美葡萄的戴奥恩葡萄园……
还有那总是对我很温柔的查尔斯。
火啊,火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最后只剩下一片焦土。
我很平静看着着戴奥恩庄园,看着玛可斯……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男人,把他刻在魂魄之上。
……
接下去的日子,是我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查尔斯曾说玛可斯是恶魔附生的疯子,我觉得他说得对:抽我的血,抽我髓;任意地剖开我的身体,把各种奇怪的管子或是别的什么放进去……
我始终很平静。我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辗辊辗得粉碎,然后自己慢慢恢复。
我始终很平静。我平静地看着一群穿奇怪衣服的人把我的骨头取出身体,然后再放回去。
我始终很平静,我每天平静地呆在那些人为我特制的透明水箱里。
一天的折磨又结束了。入夜以后,那些折磨我的人都去休息了。
但今晚不同……
“真美,鲁道夫,你看世上真的有人鱼。”两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来到了我的水箱前,痴迷地看着水中的我。
“威廉……神话中记载这种生物具有极强的攻击型。”
“别担心,所有的实验数据都显示:她是温顺的物种。”
水箱中的水渐渐排出,离水的我慢慢恢复了人腿。那叫威廉的男人打开水箱的盖子,把我拖了出了。
“威廉,这样行么?要是父亲知道了……”
“怕什么?他们试验这试验那,又不会试验她是不是做过。”
“嗯?这倒是。”
他们用绷带绑着我。
他们恶心的动作让我想起芫珂死的时候的样子。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魅灵女子的身体的确是凡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呢。
我笑了,笑着把这两个恶心的家伙化为灰烬装作平静,只是为了争取时间恢复力量而已。今夜,力量已经恢复了大半。亏得有这两个家伙放我出来。
裸着身体一路前行,去找玛可斯。就像我曾经在玙璘皇宫做的那样:把所有阻挡我的人都化为灰烬。
可惜呀,真的只差一点而已。当几根装着透明液体的长针射中我的身体时,我只来得及杀了被他拖来挡在面前的人。
当我醒来时,身体不再像过去那样被随意的扔在水箱里。生生穿过骨肉进行固定的结实的钢环让我明白我再也没有机会。
“这样不是太可惜了么,这么珍贵的试验体……公爵陛下,真的要切除她的脑干么?”
“她的攻击型太强,为了后续研究的顺利必须这么做。”
“可是……切除脑干,变成白痴……”
“只有这样她才会乖乖配合试验。”
大部分的都没听懂,但关键我还是明白了:玛可斯要把我变成听话的行尸走肉。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玛可斯坐在水箱前看着我。
那目光中悄悄包藏的东西让我想破口而笑……
原来如此,玛可斯你也不过如此而已。你取掉了我的腕骨,我今后再也杀不了你,但你无法阻止我杀死自己。
夔沌曾说族长的美如朝阳眩目,我的美亦如水般柔情……
这具身体就算被这些凡人弄得如此凄惨,但仍是美丽的,充满诱惑的……看那两个恶心的家伙就知道了。
我对坐在水箱外的玛可斯露出笑容……
他瞬间僵硬的神情让我知道我做得很好……
当他把我从固定装置上抱下来的时候,我知道我没有输也没有赢……
无力的手垂在身侧,玛可斯的拥抱如他人般疯狂……
我望着银色的天花板,逼迫自己忽略身体在谁的手中……
当我感觉到热流的那一刻……
眼泪,顺着我的脸滴落下颚……
有一滴,掉在了玛可斯的手臂上……
恢复理智的他看着我,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银杏(完)
那一晚之后,玛可斯变得很奇怪:他不再把我关在水箱里每天折磨,而是把我带到了德国,查尔斯曾提到的莱阿姆斯塔特古堡。
我的窗前,像戴奥恩庄园的那时候一样,开满了玫瑰……花瓣纯白得有些透明,这种玫瑰在大部分时间看上去与普通的白玫瑰没什么区别,但只有在黎明前的几小时,在还被没照到阳光时,它的花蕊会向纯白的花瓣漾出一缕水红。
我的窗下,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银杏林。
银杏。我总是忘了告诉查尔斯,其实我并不喜欢银杏……
玛可斯很奇怪,他总是交叠着手指坐在我身后的一张大椅子上看我;我不和玛可斯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望着银杏林出神……
腹中传来微动,我真的怀孕了呢。是玛可斯,这个像恶鬼一样男人的孩子。
我的下巴被强行转了回来。玛可斯用他独有的阴郁眼神看着我的小腹,似乎在思索怎么处置这个他和我都不会欢迎的孩子。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出声的时候,我颤抖了一下,随即笑了:玛可斯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么?
我的神情让他动怒,“想查尔斯么?”
想又怎么样。你想怎么样?送我回那个实验室没日没夜继续折磨?
玛可斯愤怒着,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别以为这样我会杀了你。”
我又笑了:嗯,猜得已经很接近了,但玛可斯你绝想不到我要做的。
几个月的时间,身体渐渐变得沉重。玛可斯也渐渐不常出现在我的面前。
独自,用无力的手腕护着腰在银杏林中散步。每当此时,我总有一种错觉:仿佛只要我不回头,我就能顺着这条林荫道走回戴奥恩庄园。查尔斯会在白屋的银杏树下对我微笑。
就快了,就快了查尔斯……
我很快就会去找你……
玛可斯在最后的日子回到我身边,他看着我抚摩肚子的眼神非常奇怪……奇怪就奇怪吧,玛可斯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疯子。我没有,也不想去深究他神情的变化。
肚子真正开始阵痛时,我的笑声引来了女佣。看着她慌张的样子,我真想告诉她:不用这么麻烦。过一会,我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