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惑(5)
魅灵女子生子的代价非常高昂:如诞下后代,将被胎儿吸尽精气而亡。
凡人,将刚出世的婴孩的心脏剜出,将还在跳动着的小小心脏放入口中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咀嚼!
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咽下!
然后,兴奋地说着他们终于长生不老了。
我始终没有对玙璘说:杀了我。因为我的命不是自己的,我答应了族长要活下去,活下去杀了玙璘,和所有灭我魅灵一族的凡人。
我的时间是无尽的。当有一天我发现玙璘也吃了魅灵孩儿的心脏后,我笑了:这样更好,要是在我之前他自己死了这怎么行呢?
银杏树一年一年地长高、再长高,树冠蓬大、再蓬大。被囚瓏链锁着的我学会数飞叶打发日子。
六万三千六百十七、六万三千六百十八、六万三千六百十九、六万三千六百二十、六万三千六百二十一,六万三千六百二十二……
只有我一个人的宫殿,玙璘偶尔会来看我和我说话,只是我从不回答。只是一次,有宫人要把一只从异界捕来的小九尾剥皮时,我开了口。
把它给我。
九尾狐,从太古时起就跟随着魅灵一族。
好。
“你是谁!”女人的尖叫声让我从一堆落叶中抬起头,一个浑身挂满闪闪发光的石头的女人用尖尖的指甲指着我叫,“回答本宫你是谁?”
我是谁?我的名字凡人不配知晓。
那女人尖叫,还跑上来撕打她,边打边叫,叫着叫着变成了哭腔,“陛下是我的,是我的,他是爱我……他是爱我的……”
嗯?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毕竟在玙璘的深宫中关了那么多年。
我开始笑,笑那女人。不太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似乎依稀说了:我就算是死也会带着这链子死去;开锁的钥匙在陛下脖子上挂着呢……
那女人气势汹汹的离开,叫着我定让陛下把你赶出宫去。
我笑了,怀中的小九尾不安的用尾巴扫着我。
那女人没让我失望:她连同一大群同样打扮得妖娆的女人带着开囚瓏链的钥匙和一壶所谓的毒酒来代陛下对我赐死。
我笑了,我笑着饮尽壶内酒,笑着任她们咬牙切齿地打开囚瓏链……
壶落在地上粉粹的声音其实挺悦耳,但还是比不上凡人的肉体瞬间干化风化成灰烬的声音来得清脆。
没了囚瓏链的我在深宫一路前行。没有任何的阻碍,只有不断随风而逝的死烬随我的长发飘舞。
登上殿墙上那至高的地方,这里曾经砌过一个石臼:族长在这里被捣碎入河!
殿墙下的河两岸尽是将熟的碧清的稻田,远处的袅袅炊烟仿佛带来百姓的欢歌笑语。
呵,水啊,听我的命令吧,我为魅灵一族最后的至高司水“水之枷”珙!
水声多么欢快,只消几刻,我站的这处宫墙也渐渐没了顶。
唉,在水面上用浮木挣扎的凡人哪。你们为什么要哭?你们田地中长着族长血肉浇灌而成的庄稼,你们的身上穿着用芫珂血肉培育出的桑养出的蚕虫丝织就的衣裳,你们的兵士佩着用毕方血烬铸炼的兵刃,你们的宫堂上摆放着夔沌的皮骨做的大鼓,楠海的血肉不知道是在你们哪一个大臣的肚子里。
活下来的那百来个魅灵女子,活下来的只剩不到二十个,每一个都是因为貌美而成为不用生孩子的禁脔……
所以凡人哪,你们为什么要哭?你们瞧,我们活下来的魅灵们一个都没有哭……
凡世不是我魅灵的居所,我开启异界之门准备将那十几个幸存的魅灵女子送入。
“珙!!!!!!”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握剑的玙璘满目通红的看着我,那张脸由于魅灵幼子心脏的药效而依旧俊美不减。
微笑,飞溅起的水花组成最锋利的圆刃!玙璘的脸就像夔沌的皮一样被整齐的剥下!
“啊”他捂着没有脸的脸闷吼,手上的剑也松开了。
怀有水之枷者最强的就是她的血。我用手,掏了一把伤口,用沾满血的手凌空划下族长曾警告我绝对不允许施用的禁咒!
“舍不老不死之神眷之身,弃于天同齐之无尽寿年……咒玙璘灭我魅灵一族者以及流有他血的世世代代子子孙孙,皆为半兽妖物……”
禁咒开始啃噬生命与力量,从此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幸存下来的魅灵将不再超脱生死之外。我们的寿命将来很有可能甚至还比不上普通凡人。
但我没有后悔,尤其是我跌入浪涛之中前听到玙璘绝望的啸声。
“珙!!!!!!!!!!!!!!!!!!!!!!!!!!!!!”
被汹涌的洪水包裹住的一瞬间,我满足地去迎接满目的黑暗这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我是水……
只是水……
……
愈伤
淡淡的,仿佛是沾着露的新鲜玫瑰花枝叶的香……
我睁开眼睛,满目的阳光一下子刺得我流下了眼泪。
哗啦!似乎是布帘拉动的声响,房间内果真暗了许多,“×※%#¥◎×※……”一个金色头发,碧蓝色眼睛的男子微笑着望着我,手中还握着异常精致的镂花白绡的帘。
奇怪的房间,饰物以及用具的精致和玙璘的皇宫有得比,但非常奇怪,无法说明的奇怪。身为魅灵也曾见惯异发异眸的族人或是凡人,但我一点也听不懂这个男人口中所说的话!
我的表情让这个男人愣了一下。他又说了一些话,见我没反应;又说了一些但话语明显不同,见我没反应;又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似乎在用不同的语言问我什么问题。
人!我厌恶地躲开他想放在我额头上的手:他是谁?玙璘派来的么?!玙璘呢!玙璘呢!!玙璘还未死么!
我催动力量:我要杀了这个人,然后离开这里。但身体就像空壳,没有一点力量了……
我推开阻止我下床的金发男子,虚弱的身体扶着墙来到似乎是窗子的地方。
眼前是一副色彩浓郁的田野之景: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说着听不懂的话的发色眸色奇异的人……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身后的金色男子耐心地说着什么,但我一点也听不懂。
没有力量极度虚弱的我无处可去,就算想离开也没有办法。
一次,我偷偷裹着床毯想溜出这栋房子但我发现,我不会用这里的门,完全打不开。
那个男人知道后又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但看表情应该没生气:甚至还主动教我怎么开门并用一张非常精巧带轮子的椅子带我出了那栋房子……
这个男人异常兴奋的推着我逛着周边,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径自说着我不明白的话。
随着时间,我渐渐确定了:这里不是玙璘的皇宫,甚至不是他的国家……应该是我为施展禁咒而最后散失的力量将我带入了异界之门造成的结果。
上苍啊,你这是在怜悯我还是在惩罚我?
我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
……
金发的男人每天总是准备一大堆的纸片,对着纸一张一张的对我念:
“×※……%¥#?”
“◎#%……×?”
“×※#?”
“……”
“……”
他丧气地放下一张,满怀希望的再拿起一张:
“※¥◎×?”
我的没反应让他烦恼地挠着那颗金色的脑袋:
“^%$#?”
其实,这么多天了虽然他叽咕的这些个话我都听不懂,但在他比手画脚之下大致意思也明白了:他在说自己的名字和想问我的名字。
我冷笑:呵,又一个想骗我的凡人呢?他想要什么?这一身的血肉吗?
“%¥※×?”
“……”
不过,他也真是有耐心,和玙璘一样有耐心。
时间如流水般悄然流逝。
他照顾着我,每天都抱着一大堆的卡片问着我相同的问题。
比起玙璘的细腻温柔风流多情,他的耐心淳良带有一种近乎可笑的笨拙与傻气金色的脑袋总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想引起我的注意,蓝色的眼睛总是在我冷淡的别过头去时露出无辜而无奈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