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我真不是故意的(40)
下一秒,整个人骤然被抱起,少年黑漆漆的眼眸看向前方,一言不发。
这人还是头一次对自己释放出善意,安程涣散的眼神勉强收拢,她突然想逗逗他,然而心口疼得连呼吸都生疼,少年步伐加快了些。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安程再次醒来时看到一片黑漆漆的天,没有月亮,没有星辰,没有一丁点光亮,睁眼的瞬间安程还以为自己摔瞎了。
她撑手从地面坐起,再抬起时手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泥,黏糊糊混了水,很是恶心,想来之前该是下了场暴雨。
安程站起身,腿有些酸,还有些疼,万幸衣服是干燥的,她拍拍罗裙,有东西从身上掉下去。
是一件柔软的衣服,安程低身拾起,目光四处扫了圈儿,落在墙壁角落。
黑漆漆的夜色里只能看到有人在那躺着,安程皱了眉心,拍了拍少年的脸。
没有反应,也看不清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但情形总是不妙的,比起她此刻的意识清醒,少年身体情况似乎差很多,衣服湿漉漉,脸蛋,额头却灼热,烫得不行。
安程抬头看了眼不算大大概一人高的方洞,抿紧唇。
遇见第一件惨事,被不知来路的人追杀;第二件惨事,暴雨天摔落荒野陷阱;第三件惨事,不知少年跌下来时伤没伤到,但绝对发烧了。
将手帕混了些泥水放在少年额头,安程心里有些烦,她掏出凉糕,吃了几口,又将所剩不多的水润在少年唇边,自从上次不小心摔进沼泽,她就有随身携带食物和水的习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
第二天蒙蒙亮,安程睁眼,少年依旧躺着,呼吸中带着急促的喘,安程眉尖蹙得更紧,昨夜她每隔段时间就会猛然惊醒,起来给少年擦拭额头,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头反而更烫了。
安程扫了眼陷阱里一堆粗树枝,咬牙,掏出腰间挂着的匕首。
昨天刚落了雨,泥土都格外松软,挖起来时不算费力,可将软软的泥垒在地上做阶梯时,一脚踩上去便陷进去,不知做了多久,久到天从烟灰色的白变成明晃晃的炽热白光,安程几乎要累虚脱。
又抿了口水,她将水囊中剩下的水一股脑倒进少年口中,然后将被太阳晒干的土块堆了起来,踩上去仍然有些软,但至少没塌陷,安程笑了笑,手上动作愈发快。
等到将泥块儿垒好,泥壁边的凹入也全部挖好时,安程吐了口气,她返回去探了探少年额头,将已经晒干的衣服盖好,迅速将树枝插进泥壁里,泥土松软,她插得很深,这样踩上去即使有松动,也不会很大。
终于重见天日,安程立刻顺着脚印往回走,走到林子边沿时她停了停,昨日她乘坐的马车依旧被摔成几半,但里头的箱子却丝毫不见踪迹。
确认已经无人,安程开始沿着官道往回走。
昨天出发前婶婶喊住她,让她多留一个心眼,赏赐什么的自己要留一部分,切莫回了季家后全部充公。
她当时就觉得有道理,索性将几箱子白银统统放到点心铺子后院那藏萝卜的地窖里,又特意出门采买了些绸缎布匹和古文书籍重新装入箱子,不曾想过会出现这等事,却也堪堪避过一劫。
可好端端的,她怎会被人盯上呢?
安程没细想,眼下更重要的是回城里找大夫,可昨个儿乘马车到这儿时都花了近两个时辰,她如今徒步走回去,怕是天都黑了。
想到这,安程再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可她不能放弃,她已经见过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天空被雨水洗刷过,此刻看着格外安静,林子枝桠上还有鸟雀蹦哒来去,发出清脆的鸟鸣,安程却没有闲心看,她现在期待的,就是能不能在这长而宽阔的官道上遇上几个路人。
正想着,有骏马嘶鸣声自远处来。
安程抬眼,一匹枣红色骏马缓慢行着,上头坐了位紫衣小公子,与他并侧而行的还有一匹黑马,马背上端坐了个头带玉冠的年轻公子,其后还跟随了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在官道上悠然行着。
像是出来踏青的公子哥儿。
离得远看不清面容,但远远瞧着人便是自带矜贵之气的,也不像会为非作歹的无耻之徒,安程咬了咬牙,立刻喊了一声。
怕没听见,她又招了招手。
恰好起了一阵风,风把官道两侧的拂柳吹起,夏末秋初叶子已经不再泛着嫩绿,但仍旧柔软,像是无骨可依。
远处的人也注意到她,虽然模糊的看不清面容,可她还是注意到马没有继续往前走了,两位年轻公子看向她,其中一位微微转头,不知和身边人说了什么,后者扬了折扇,竟一拍马背,骑着骏马疾驰而来。
安程心里打鼓。
很快,紫衣小公子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在她面前停下。
他冲她展颜一笑,“姑娘可是有事?”
说这话时,他头顶的鎏金玉冠轻晃,安程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肤色很白,一双眉眼生得好看,尤其是这对像小鹿一样的眼睛,湿湿的,也亮晶晶的。
“昨日我和朋友外出踏青,但不小心掉进捕猎陷阱,我侥幸爬出,但我朋友还在里面困着,甚至着了凉发了热,能不能耽搁公子片刻,劳烦公子随我去解救我朋友。”
见他十分认真在听,安程又拱手低眉,“若是公子有要事,能否借在下一匹骏马,在下愿以这些相赠。”
说着,她将那时留攒下来的大颗珍珠捧在手心,心中却还是忐忑的。
这人一瞧通身的气度就不凡,这些东西未必入得了人家的眼。
“正好我无事,便随你一起去吧。”
紫衣公子笑笑,他回头瞥了眼依旧端坐马背的白衣男子,挑挑眉梢,转身朝安程伸出手:“姑娘手中的珠子颗粒饱满,色泽也极好,可否容在下看看?”
安程点头,手微微往前一伸,还未递过去便听骏马哒哒踏在地上的声音传来,她愣半秒,却见面前紫衣小公子轻扬折扇,捂嘴笑了。
“在下孟子喻,姑娘唤我子喻就好。”
安程微微一笑,也道出名字,想到少年此刻一人在陷阱里,意识也不清醒,安程语气稍急:“先谢过孟公子,我们可否出发?”
他却回了头,朝带了整面面具的白衣男子调侃,“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安程微凝神,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明明看不见脸,安程却觉得这人样貌也该是顶顶好的。
不同于紫衣小公子的鎏金发冠,白衣男子青丝用青玉冠束起,衣襟处的金线绣纹清晰可见,虽然端坐着不说话,但气度从容,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贵气。
他朝她微微颔首。
安程急忙回礼,白衣公子依旧没开口,视线移向一旁的紫衣小公子,后者撇撇嘴,然而还是翻身下马,笑嘻嘻问安程:“姑娘可会骑马?”
见她摇头,紫衣少年无辜摆手,眼神透出戏谑的笑,似是在说,看吧,不是我不给骑,是你家这小姑娘压根儿不会呀。
第36章 故人归(2)
“姑娘如不嫌弃,与我同乘一匹可好?”
声音悦耳低沉,像风略过心房,痒痒的,还有点熟悉,安程点点头,在紫衣小公子错愕眼神中握住马上端坐着人的手。
手掌白皙,五指修长,摸上去甚至还带了点微凉,安程脸红了红,刚要借力而上,紧跟在两位公子的侍卫中有人突然拔刀,安程扭头,愣了半秒,迅速挣开男子的手往林子边沿跑。
指腹还有方才少女搭上来时的余热,云瑾凝神看了片刻,缓缓抬眼,清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黑衣少年背对他们往另一方向走,少女上去扶,被甩开,又上去扶,又被甩开。
孟子喻唔了声,折扇轻阖,问:“那少年你认识?”
“说是她弟弟。”
孟子喻惊讶:“她还有弟弟?那咱们赶紧上去看看,你给人点药,收拢收拢这弟弟,到时摊开讲岂不方便许多?”
“还有,你方才为何非要突然戴上面具,她也算半个年家人,就算认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白衣男子眸光如星,在不远处那抹纤瘦的身影上停了一停:“尘埃落定前不应牵扯太多人,尤其是她,更何况当初亲事是将军和夫人随口定下,并未经她同意,我不想让她过早为难。”